进别院的那一刹, 容嫣有种记忆穿梭的感觉,恍若一切又回到了初始, 她只是那个来履行契约的人, 偷偷摸摸, 小心谨慎, 明明激动不安,却又心怀期待,原来那个时候她便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只是她不清楚而已……
真想再重新来一次, 这样他们便不用分开了。
可结果是——虞墨戈把别院的一切都安置好后, 便要准备离开了。
宁氏皱眉道:“天都黑了, 再留一夜又怎样,何必这么赶。”她心疼儿子和儿媳。
虞墨戈淡笑, 沉静道:“明个一早得去兵部领调令,随后还得入宫面圣,只能今晚回去。”
“母亲, 让他去吧。”
容嫣莞尔劝了句,没流露出一丝的不舍和难过,云淡风轻, 好似他只是要去一趟都察院,稍后便回一般。
表情真的可以掩饰?虞墨戈目光落向妻子的手, 她紧握的拳出卖了她。
那拳居然可以那样紧, 紧倒纤细的骨节挤压着血肉, 要冲破这双白皙柔弱的小手;紧倒他觉得他攥紧的是自己的心, 紧得发疼。
他想握住她的手,安慰它,抚平它的倔强,可他怕沾上那双手便再不想分开了……
三人谁也不在言语,一时沉默。
宁氏再瞧不下去了,阖目摆了摆手,回前院了。
门开门合,突然窜出一簇毛绒绒的雪团,直直跳进了虞墨戈的怀里,是雪墨——
大半年不见,小家伙长了不少,它还记得他。雪墨毫无顾忌地黏在他怀里,用头蹭着他衣襟,喵呜喵呜地叫着,温柔得像诉说思念的情人。它把爪扣在他的胸口,眼睛水亮地看着他,眷恋和爱意不加掩饰的流露,无论分开多久,它都知道他喜欢自己。
它是他从路上捡来的,她也是他从路上捡来的。
容嫣觉得它便是自己,她在贴着他胸口撒娇……
她轻轻地喵呜一声,告诉他:我舍不得你;
喵呜——我会想你的;
喵呜——我可能真的没想象中那么坚强;
喵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喵呜——我爱你……
虞墨戈抚着雪墨顺滑的背,垂目道:“……我知道。”
他没抬头,声音里却是冷清的凉苦,和凄凄然的酸楚。
她最后的一根神经崩断,下意识松开了紧握的拳朝他奔了过去,就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刹,他那通红的双目将她心刺痛。
她生生地把泪水忍了回去,那双本想抱住他的手改了路径,从他怀里接过雪墨。
“去吧,我会照顾好它的。你也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凯旋的消息。”她低头道。
他看着妻子扇动的长睫,淡淡应。“好。”
睫毛越颤越厉,惊慌失措,像被风雨摧残的蝶翼,努力,却找不到方向,无助得让人心疼。他手掌陡然扣住妻子的头,在她额前留下深深的一吻。
深到她发髻的金丝簪花嵌入他手掌的皮肤里,留下刻骨的印记……
他放开她,可她依旧抱着雪墨没抬头。最终连个对视都没有,他转身走了。
虞墨戈迈出房门那刻,雪墨蹭地从她怀里窜了出来追着他去了。怀里空空如也,它把她的魂都扯去了,追他去了……
容嫣抖着肩啜泣,直到虞墨戈出了云毓院的大门,她忍不住了,泪水急速滑落,过粉颊,经红腮,流至下颌处再聚,融为一体,摇摇欲坠……
泪尚有聚兮,人呢?
……
虞墨戈走了,夜长寒凉,心更凉。
人不在,她才知道她对他的依赖有多深,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多软弱。刚刚穿来时的孤寂再次将她胁迫,它谑笑着扯扯她的衣角,挑衅地撩撩她的发丝,在这沉凉的黑夜中想要带她一起沉沦……
她想起当初容宅被盗,就是在这个房间,他问过她:“你怕吗?”
她当然怕。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小女人而已,她怕得手心冒汗,怕得脚软,怕得连连做了几日的噩梦……
不过再怕,她也挺过来了,可眼下,她挨不过去了。
不曾拥有便不会因失去而感伤,然因他,她拥有整个世界,故而她懦弱无比,胆怯恐惧。
在彻底沉沦之前,她起身,披了件衣服便朝外走,云寄匆忙为她提灯。小路清寂,灯光幽幽,容嫣去了前院。
乔嬷嬷还没歇下,方给宁氏送了药正欲出门。
“嬷嬷,母亲可睡了?”
容嫣轻唤,乔嬷嬷惊了一跳,赶紧拉容嫣进来。“刚服了药,还没呢。”她忧心地摸了摸容嫣的手,凉浸浸的。“少夫人啊,这夜晚天寒,你不歇下怎来这了,仔细冻着。”
容嫣浅笑。“睡不着,来看看母亲。”
乔嬷嬷光线下她微红的眼睛便也明白了,带她去了内室。宁氏最近恢复得很好,可夜里一凉还是忍不住想咳,睡不踏实。见容嫣突然来了赶紧唤她过来,关切道:“这么晚来,可是有事?”
容嫣看着宁氏,良久涩涩一笑,乖巧问:“我能和您一起睡吗?”
宁氏心下一紧,好不酸。越和儿媳接触她越发地喜欢她,喜欢之余也颇是怜惜。宁氏也是年幼遭难,她能理解儿媳没有双亲的彷徨无助,没人疼,也没人爱,什么归属感、安全感,统统都是奢侈,好像被这个世间抛弃了一般。而她也真的被抛弃过一次——她那曾被宁氏介怀的五年,如今成了疼惜的缘由。
不过她比自己聪明,她懂得珍惜身边人。
见宁氏沉默不语,容嫣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