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怯怯的声音更让宁氏心软,她无奈摇头,温慈笑道:“墨戈不在,你不与我任性又与谁去。”说着,她拉着她上床。“快来吧,你不嫌我便好。”
容嫣笑了,小心翼翼地给宁氏掖了掖被子,躺在了她身边。
宁氏看着她道:“你是想他了吧。”
闻言,容嫣鼻子有点酸。
宁氏拍了拍她,劝道:“老三也是,匆匆忙忙地就要走,也不陪陪你。可想想,他也无奈啊。朝廷的险恶,一点都不比战场少半分,尔虞我诈,波涛暗涌,倒还不如战场上刀枪来得光明。”
“我理解。”容嫣轻声道。
看着懂事的儿媳,宁氏突然羡慕她。“如果当初我也能如你这般该多好,可惜撇不清过往,看透眼前,误了世子爷……”
她口中的世子爷是虞墨戈的父亲虞琮吧。
“母亲给我讲讲吧。”
“有何好讲的呢,说来都是愧意,失去了才懂得什么是最重要的。”宁氏深叹,不由得咳了几声,容嫣赶紧给她拍了拍背。
宁氏摆手,示意无事。容嫣看着她手突然想起她送自己的那对白脂玉镯,那是虞琮送与她的,意义非凡。
“父亲对您很好吧。”容嫣忍不住问道。
宁氏微怔,随即抿唇笑了,还是头次看她这般笑容会心。“世子爷待我,可不比老三对你差。说起来,父子两人还真是像。不在乎世俗,也不在乎别人眼光,其实就是偏执得很。”说着,宁氏深色黯然,又怅然道,“他每次出征前都会把家里安排得妥妥当当,他说,他也不知道哪一次便是最后一次……他这辈子最大的憾事,便是没瞧见争暖……”
言语至此,容嫣听着,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宁氏恍然意识到自己失神多话了,于是含笑拉了拉儿媳的被子,安慰道:“世子爷是世子爷,老三是老三,他们是父子,但不一样。你也不要为老三担心,他毕竟是以总督的身份去的,不必亲自挂帅,哪里用得着他冲锋杀敌。”
若是文官任此职,许会对杀场避而远之,但虞墨戈是武将,改不了骨子里的骁勇。
“也不知他何时能回……”容嫣喃喃呓语。
这谁也保证不了,连宁氏都清楚倭寇难剿,何况朝廷中更是阻力重重。想想当初,容伯瑀为国捐躯,秦敬修继之,殚精竭虑,他到如今都未归京一次,倭寇海匪屡剿不尽,儿子这一趟不易。待他平定沿海,还不知要多久,何况京中位极人臣的那位不倒,平倭永远受牵制……
“别想了,他会回来的,睡吧。”宁氏安慰儿媳。
容嫣点头,即便再无困意,她也得让宁氏休息了。“母亲你也睡吧。”她下床暗了灯,回来给宁氏盖好被子。
宁氏呼吸轻微,偶尔会咳两声,容嫣给她拍拍背。
她本以为身边有个人,便会把方才那种悲伤冲淡,然事实并没有。
望着纱帷外的黑暗,方才他走的那一幕反反复复地出现,这颗心久久平定不下来,此夜注定无眠。
也许宁氏说得对,分别不该在夜里,夜本就是凄凄凉凉的,带着感伤的味道。她该留他一晚,哪怕明早再说分别,应该没这般难过了吧……
她开始回忆他们之前的经历,初识,她把他当成fēng_liú成性公子,她踢过他,他抱过她,她呵斥过他,最后还是败给他……其实他对她从来没有过半丝不敬,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厌恶过他;大雪天,无助时,他小心翼翼地照顾她,他给她敷脚,他给她擦过药,他吹过她皮肤上的疹子,她梦魇的时候他像哄孩子似的哄她;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她所有的决定他都支持,他尊重她任何选择;
他说:你嫁我吧。她以为他是冲动,原来他一个字都没假过……
他说:仅你一人,此生不渝。
他说:不管日后是哭是笑,都有我陪着你……
她想说,此生太短了,如果他真的和虞琮一般回不来了呢?她想说的话还没说,那日的冲动,她的那个“梦”,还有那三个字……雪墨不是她,它根本表达不了她对他的思念……
为何不说呢?怕他带着牵挂而去?
不对,他就应该带着牵挂去,心中揣了份惦念他才会有所顾忌,他才会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回来……
可她最后连看都没有看他。容嫣后悔了,悔得眼泪直流。听着身边宁氏渐缓的呼吸,她知道她睡了,怕扰着婆婆,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披着衣服回去……
她没惊动任何人,走过檐廊穿过角门直奔后面的云毓院去了。然还未靠近云毓院的大门,脚下出现了一条颀长的影子……
她驻足怔住了,盯着那条清冷的身影,从模糊的头到被抻长的上身,腿,到他脚下……再从他脚上那双熟悉的皂靴向上,划过她为他系的玉带,经过她为他穿的那件月白的直身和云纹鹤氅,最后落在他薄唇,英挺的鼻,那双深邃的眼……
就在她以为这是梦的时候,他开口唤了声:
“嫣儿……”
容嫣再控制不住了,忍肩头的外衫坠落,她朝他扑了过去。虞墨戈大惊,赶紧上前接住她。她猛地扑在他怀里,强烈的震动让熟睡的小东西也吓了一跳,惶惶而动。可他们还是感受到了母亲激动的心情,渐渐安静下来。
“嫣儿,你去哪了?”他解开自己的鹤氅包住她。
容嫣泪流满面,盯着她,眸色流转,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