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她回头看了看静言。
两下子为了他,都在说谎,这哪里是爱?分明就是将他当成了磨盘里的豆子!
对这颗豆子而言,最好的出路就是乖乖地变成柔细的豆汁,而决计不能跳出来,与她这种浮尘泥灰混在一起。
“既然令堂和表小姐来了,静言不妨陪着四下走走。我这边的事,暂且还能顾得过来,不必担心。若有紧急,届时再联系你。这么安排,可还使得?”
腊月紧紧附和道:“是啊,柳公子。不是还有李二郎和陈公子在么?放心吧,他们是不会让我们四郎吃亏的。”
这就是着恼的话了。
郑依依心里咯噔一下子,暗道一声“果不其然”。
“小哥儿说的,可是济南府李大人的公子和登州卫指挥使大人的公子?”
腊月抄手恭谨道:“回姑娘,是的。”
郑依依忽然就有几分胆怯了。
“倒不知其中还有这些故事。”她摄住心神,拿住镇定,“难得朋友们聚在一起,说不定还有别的要紧事儿要办。事先不知道四郎要去救助孤贫,要是早些知道了,我们就不过来了,没的给你们添麻烦。”
说着,她微微伏下身子,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建议柳杜氏:“算来咱们就算今日起身回家,十五当天也够呛能赶到,没得来去匆匆闹得人仰马翻。不如且在这里多住几日,等言弟的事情办妥,再家去不好?这里也有道观庙宇,咱们今年就在这里给舅舅斋醮。只要心诚,想必舅舅不会责怪咱们的……”
她再次给静言递去眼色。
静言瞳孔紧缩,迟迟不予回应。
若萤似乎能听到他心里的波涛汹涌。
她自认为很了解他,仅凭一个眼神、一记呼吸、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能窥见他的所思所想。
她在他身上所倾注的关切,决不会比生他养他的柳杜氏少。
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羞惭、难过、不甘,以及幽怨。
比起忤逆高堂,背负一个不孝的罪名,就辜负她这一次,应该还是能够接受的吧?
况且,她真的不怪他,也不怪他的家人。
她吩咐腊月:“你帮着无患收拾一下,仔细点儿,别落下东西。”
又跟忐忑不已的郑依依道:“如果不着急回去,趁着早晚凉快,看看城里的景物也不错。二百多年的海防古城,很是聚了些人气。出过很多的名人,像是姜太公、向橐、刘勰。背靠山、面朝海,吃山吃水都便宜,城里头很热闹,北大街一六逢集,西大街三八逢集,卖什么的都有。这边的茶叶、黑陶、虾皮虾米、豆腐,都很有名。用个一天半日逛一逛,也省得留一个过宝山而空手归的遗憾。”
郑依依已然听得懵了,顺着她的话连连点头,正待要道声感谢,却被柳杜氏当头泼了一瓢凉水。
“你父亲的事情不能耽搁,今天就走,现在就走。”
这是不容质疑的口吻,是无法抗拒的权威。
遇上这样偏执的人,若萤也只能暗中苦笑。
她也明白柳杜氏的火气何来。其实当娘的岂会不知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脾气?之所以始终怒气不减,无非是做给她看罢了。
这是把对她的不满,转嫁给了静言呢。
如此,难道也知道她会为静言的难堪而难受么?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她么?
确实呢,说到底,责任全在她。
“既如此,倒是在下多言了。”
若萤笑了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客房的门再度被打开了。
北斗面色凝重地出来,给柳杜氏等人行了礼,最后转向静言:“世子说了,百善孝为先。请柳公子放心,有世子在,决不会让人欺负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