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泉源当上保管,掌管仓库钥匙,主要工作都在仓库,想动弹,也不能距离仓库太远,只好整天窝在沟里;整天想沟里事儿,为沟里忙,俯下身在沟里干活,不跟沟外知青联系,不跟沟外知青打哄,彻底变成了沟里人。沟里群众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他自然受到沟里乡亲们的赞许。这赞许传到街里。尤继红听说以后,很有些自豪,说:“他只是知青中的一个。知青都是这样上进的人,人都在乡里,谁没把心掏给乡亲们?”
这话说的真好。大多知青都是这样的人。新良大队的知青金安然,听说孙泉源他们沟里搞起了副业,有心来探讨搞副业的利弊。因而叫上期任达,约上张永东、尤继红都来了。想让孙泉源传授一下经验,也想跟孙泉源来场探讨、讨论。
知青做事儿就是这么热心,就是这样认真。他们不但要听介绍,听罢介绍还要进行探讨、讨论。这是一种总结事情成败的方法,这也是在做事情之前的研判。孙泉源立马感到,金安然的到来,他跟金安然居然学了一招。金安然太不得了。
孙泉源没有金安然的思想丰富。他的思想扑素。朴素得像是从大田里钻出来的小草一般,带着乡土、大地的气味儿,没有什么华丽的色彩,却带有泥土的芬芳。他很实在的跟大家说:“其实搞副业,我是受到尤继红那番话的启发才有这想法的。听到尤继红跟我说的那番话以后,我才觉得我得给沟里人做些事情。我不能整天瞎胡混,我不能对不起沟里人。继红跟我说,并不是把沟里人的政治思想工作做得多好,才算好;能把沟里工值推上五毛钱,沟里人就感谢你,把你当成神仙了。
“我知道把沟里工值推上五毛钱很难,也很担风险。我有过这方面考虑、我也想做个试验。可我没有施展理想抱负那实权。如今大队让我当保管,我有这做试验的机会,我又有过把工值提到五毛钱这打算,何不下力做一番试验?
“我在沟里摸了底,跟乡亲们交谈,这才知道原来沟里早就打过草苫子,卖给砖场。乡亲们说那是卖一挣半。都说这是必定能挣钱的事情,结果因为管理不善,让沟里赔了个透底。当时我就口出狂言:‘要是我来管这事儿,绝对不会赔本。’大伙都说我口满,说我不知道沟里的真实情况,不知道沟里水有多深多浅。还说我不知道沟里那淫邪之气形成之后,要想走上正轨又是何等艰难。让我不要火中取栗,‘烧了自己的脚’。他们都说‘烧住脚的事情不要办。’说那是‘放着河水不洗船,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但我心有不甘。通过走访,我知道队下卖蒲草苫子,赔钱的原因是腐败。一家跟着一家学,腐败透顶了,还能不赔个底朝天吗?腐败能导致不公,腐败能引起混乱,腐败不加治理,必然导致整个局势完蛋。要想走得远,要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再打草苫做买卖,那就必须铲除腐败。我有铲除沟里腐败的打算,我有铲除沟里腐败的方案。
“当上保管以后,我跟队长和会计商量,先把沟里这乱象给治住。第一天晚上开会,我第一个发言。我说的很明确:‘打架、吵架这事儿队下不管。生产队是搞生产的。生产队只管生产。’我跟他们说得很清楚:‘生产队不是公安局,不是法院,不给你们评这个理,不给你们断这个案。你们该打只管打,该吵只管吵,只要不怕倒霉,只管朝死里闹。打死打伤自然有人来管,这打架双方应该都知道。都是乡里乡亲,世代都在一起居住,为点小事儿,你们也能撕开这个脸。为点小事儿就要争个你死我活,都没把亲情看在眼里。你们没有感觉寒碜?你们没有觉得自己心眼很小?你们自己没有觉得自己很渺小?你们都不觉得自己办了这事儿很可怜?’能吵能打的,听我这么说,也都低下头,不吭声,傻了眼。
“当然咱没当过队干部,不知道这小小一道沟里也不过二百人,事情居然会这么多。有些事情也蹊跷着呢。我们借助水上山管道存水去浇西半坡上的地,没想到大中媳妇居然连个阀门都不会关。结果水上山一送电,那水柱一下就喷上了天,居然把我们住在半坡那户老太婆家的窑洞给淹了。五六个人刮了一下午水。就这事儿,晚上开会我也点了。我在会上说:‘别光想着自己,也得想着队下。今天这个阀门没关住,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损失,也就是五六个人干了一下午。这五六个人的工分是不是要咱沟里这二百号人给平摊出来?人口越大,摊得越多,是不是这回事儿呢?’他们都说那当然。我让大家说,咱们都是队下的人,该不该为队下着想?咱们都是沟里的人,该不该为沟里着想?他们都说为沟里为队下着想。他们都说我说的有道理。
“我觉得整天吵的闹的,这不行,这得定个规矩。结果让大家订规矩,大家也都同意。从大家都愿定规矩方面说,大家也都讲理。这就说明沟里那些爱吵架,爱打架的人也是很可爱的。结果规矩定下来这么多天,没有一个人在沟里骂街,见面也都是和颜悦色的说话,也都不拉呱着骂街了。这不是很好吗?一下就把这整天评理,断案这事儿给撇过去了。我们队干部也只管想着生产咋安排,不再考虑那鬼打架,鬼吵嘴,一个心思都能用在生产上,这不是很好吗?
“说老实话,你心里觉得沟里乡亲们好,你觉得该为他们出力,你觉得为他们出力值得,你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