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孟姨娘和顾氏关系亲如姐妹,是不会互相伤害的。
程岐也松了口气,同时,对那个连诗都念不出几句的孟姨娘刮目相看,果然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孟姨娘一句衷心,还真的坚守了一辈子。
只是,私断程家香火,这样的罪过,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过去的。
程岐看向程老夫人,那人在孟姨娘说话的时候,从头至尾都没露出什么其余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如何处置孟姨娘。
“孟云。”
这样紧张压抑的气氛下,程老夫人蓦地开口:“你好大的胆子。”
孟姨娘咬牙,深深叩首道:“老夫人息怒。”下定了决心,“您若是生气便尽管罚我的,只是不要怪罪夫人,当初夫人一定要我留下那个孩子,但是进府之前我发了毒誓,要用一生一世来报答夫人的恩情,绝对不僭越分毫,所以就算是现在让我再选一遍,我还是会把那个孩子打掉!”
程岐闻言,更加佩服这个莽妇了,这天底下的人,都几个能做到说到做到的,而面前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女子,不但做到了,甚至为了遵守这个誓言,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舍弃,虽说虎毒不食子,但这般衷心,也可见一斑。
“姨娘。”她忍不住心疼道。
而对面的季氏完全冻住了,她死活没想到,会有孟姨娘这般的生母,竟然会为了别人打掉自己的孩子,这……这太让人不寒而栗啊。
她现在,不但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更是叫阖府的人都知道,孟姨娘不光是个只会骂街的粗粝女子,更是个忠心耿耿的赤诚之人。
自己又被套进去了。
季氏跌坐在椅子上,那锋利的指甲在椅子把手上扣除一道痕迹来,她极其激烈的喘着气,却不肯放弃最后报仇的机会。
“母亲。”季氏转头对程老夫人恶狠狠的说道,“不管怎么说,私自打掉咱们程家的香火,这就是罪过,您怎么着也得给死去的大哥一个说法!”
顾氏一听,赶紧跪去孟姨娘的旁边,泪流满面的求情道:“母亲,母亲您别怪阿云自作主张,她这样也是为了顾及我的感受,您要是罚,就让我替她吧,是我没能好好包容,才叫她决心落胎的!”
孟姨娘噙了许久的泪珠啪嗒落地,她扶着顾氏,欣慰道:“夫人,您为了我已经做了许多了,如今,我是不会叫您再受委屈的。”抬头,无畏的看着程老夫人,自请责罚道,“孩子是我打掉的,您就罚我吧。”
“孟云。”
顾氏本来要阻拦,但程老夫人一开口,便谁也不敢说话了,但见那人由周妈妈起身往卧房里走,冰冷道:“去领三十个板子,剩下的就都散了吧。”
这样大的事情,却落得如此不痛不痒的责罚,季氏自然不甘心,猛地站起身来喊道:“母亲,您就这样饶了孟云吗!”
“三夫人。”周妈妈瞥眼过来,提醒道,“老夫人要睡了。”
周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她说的话,基本就代表了那人的态度,而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夫人并没有追究孟姨娘,那三十个板子,只是走个发落的流程。
季氏皱眉,眼底的神色似乎有些狗急跳墙,她气的快要哭了,坐在椅子上,也顾得老夫人会不会听到,拿起一个茶碗就摔在地上!
“贱人!”
季氏大声叱道。
程铭担心,赶紧低声劝阻道:“娘……您小点儿声。”
季氏目视前方冰冷的地砖,浑身颤栗如筛,气的是汗如雨下。
不过她气成这样,长房的人是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自作自受不值得任何人同情或是怜惜一丝,程岐想着,又是个有惊无险的夜晚。
老夫人走后,顾氏由张嫂子伺候着回了蘅芜院,那三个少年也结伴回去了西井亭,孟姨娘这边,在程岐的威胁下,板子自然延后至以后再打。
而一行人中,唯有季氏还坐在那里,是程铭相劝两次后,才将将起身,只是刚刚出去蘅芜院的院门,迎面便碰到了程云夺。
季氏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程云夺自然也听说了,要不是程铭在这里,程云夺恨不得手刃了季氏,以此宣泄那人自作主张,给自己带来的愤怒。
“爹。”
程云夺平日里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程铭都习惯了,但像今夜这样暗潮汹涌的忍怒,还是有些少见,遂心生不安:“咱们回去吧。”
程云夺至此一句话没说,只冷冷的哼了一声,甩袖前行。
没挨骂,季氏还是有些吃惊的,但知道回去之后会是一阵狂风暴雨,便又切齿的嘟囔了几句,这才跟上。
“今夜的孟姨娘,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三兄弟回去西井亭的路上,程岚发自内心的说道:“作为长房的大家长,她做的已经很好了,看来人的品性,和读书识字无关。”
程衍附和道:“是啊,姨娘才是赤诚心肠。”
说罢,进院后和程岱去了左边,而程岚则单独回去右边的正房,忍冬应该已经在耳房睡下了,他也不想折腾那人起来伺候,便推门进去了。
只是这门一推开,迎面却扑来一股略带湿气的血腥味,程岚一愣,想要去叫那两兄弟,但冥冥中,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深吸一口气,难得壮了壮胆子,顺手抄起临门书案上的戒尺,小心翼翼的往血味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