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宫的大门还未打开,在外等候的苍云大臣们就接到宫里传来的旨意今日休朝一天,同时着礼部、兵部尚书进宫协理政事,禁宫统领调齐八部飞羽军严守四大宫门,阖宫上下不得随意走动。不知内情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却被内侍们催促离去,等他们携手走到宫门之时,发现德胜门外辇仗煊赫,远远看去,煌煌如君王临驾。
正当众人疑惑的时候,就看见风雪中一身紫色官服立在门口的丞相连承君,能让一国宰执大清早的站在风雪里等待的人,来历定然不一般。
辇仗上的旌节飘荡着,雪越下越大,车辕上都堆了一指深的雪,寒风凛冽,大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说话间,只见那辇车终于打开了门,先是下来两位气质清雅脱俗的丽装美人,一位提着熏香炉,一位伸手去扶车里的人。
车里伸出一只如玉石雕琢过一般的手,轻轻拂开美人柔荑,接着一双黑色皂鞋踏在洁白的雪上,从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等这人在雪上站定,人们才看清楚他的身形容貌。
他一身金白色袍服,却丝毫不显粗鄙庸俗,反而贵气十足,披着银白色的披风,冠玉佩环,从容不迫。他无疑是极为俊朗的,钟天地之神秀,都无法造出这样一个人,尽万物之词措,都无法形容出他的颜色。他是朗朗松间月,是飒飒竹林风,他的一双眼,宛若瀚海,宛若群星,他是神祗遗留在世间的意外。
众人一时看得呆了,有人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这辇仗是天辰规制,这位公子,身上的衣物纹饰,是天辰皇室正统才能穿戴的样式,他的脸部轮廓、五官都有一点苍云后宫里那位天辰亲王的影子。
公子清凌凌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着:“天辰太子公仪修持节来使,连相,别来无恙。”
众人被这声音惊得咋舌,比他的外貌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身份,他竟然是天辰太子!天辰太子竟然悄无声息地来使苍云了!人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别来无恙”,或者说他们根本无暇细想。
“恭迎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移步崇德宫,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连承君按礼节向他大拜,众臣也跟着俯下身子行礼,这时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陛下今日反常的原因了。天辰太子不请自来,人都到了德胜门外,站在他们面前了,他们才知道人家来了,说明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访问。或许是战争的前奏,或许是两国的纠纷已经激化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总之,这位太子来之不善。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连承君,连相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然而,他们知道,连相越是平静,就代表这件事越是严肃,越是棘手。一时间,所有关于天辰太子公仪修外貌的惊叹,都化作了深深的愁绪,挂在了各部大臣的眉头。
突然,后面一辆稍微小一点的马车上也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个人,前者一身藏蓝色长袍,披着同色系的披风,身材高大挺拔,犹如雪中青松,再看他的容貌,亦是剑眉星目,极尽人间所能描绘之言语,都无法道出他外貌的两三分精粹,与公仪修的贵气逼人不同,这位公子身上有一种清风霁月般的雅致,风雪落在他的肩头,就像是他的一部分。他的出现,冲淡了天辰太子带来的压迫,人们面带欣赏地看着这位温和有礼的公子,却从他口中,听到了另一个惊天霹雳
“龙渊二皇子东方湛持节来使,不请自来,多有得罪,还望连相见谅。”
连承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依旧行礼,并没有多说别的客套话。
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吓得回不过神来的大臣们三三两两地行了礼,相较于天辰太子,这位二皇子是今年才回到龙渊都城临安的,名声不显,众人对他知之甚少,但他是龙渊下一任帝王的有力人选,也是一个重磅级人物,况且他在龙渊进行的各项改革有些已经颇见成效,人们都已经见识了他的治国能力,暗中猜想十五年流放恐怕只是龙渊老皇帝为了保护他而打出的一个幌子,事实上,他颇受重视,比龙渊的另两位皇子更有登基的可能。这两个人一前一后驾临苍云,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们想起马车里还出来了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那女子穿了一身淡青色袄裙,披着银白色狐皮披风,站在东方湛身后,完全被高大的东方湛遮住了身形容貌。不负众望,那青衣女子从东方湛身后走出来,放下兜帽,露出鸦青色未着丝毫装饰的黑发,还没有开口,人群中已经蹦出了一声惊呼:“六殿下!”
那女子顺着惊呼声看过去,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不施粉黛、天然去雕饰的脸,也是一张已经死去三年之久的脸。
原本还有些议论声的人群忽然像死一般沉寂。
姜宁听到人群中的呼声,福至心灵,转头对那人笑了一下,这个耐不住性子的莽撞之人是御史台的一个小官,虽有上朝的职责,却没有丝毫存在感,人们从来不会注意到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人前说过话了。
姜宁没有行礼,只是默默跟在东方湛身后,寸步不离,连承君看着她的脸,眼中有疑惑,有不安,还有沉沉的思索。他在脑海里搜索着有关那个人的一切,却意外发现,早在他伙同宁瑶逼死她的那一刻,那些曾经鲜活的记忆,就已经弃他而去了。
面前的女子拘谨地笑着,那是从来不会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
连承君装作没有看到她,将公仪修和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