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头正上方,挂有一块以蓝靛为底、红字书刻的匾额,上面写着铁画银钩的虬劲字体,红烛镇。
看的久了,这些字体竟是流露出些铁骨铮铮的气势。
这块匾额可不是那个木坊汉子雕刻的,非要追根溯源,这块匾额是有些来历的,不过那已是前尘往事。匾额是石料材质,极重,它的前身是八方界碑。
所谓八方界碑,就是曾经立于广袤疆土边缘的界碑。
帝皇坐宇,立八碑以束八方,统御国土。
老掌柜看着这块匾额,有些唏嘘,它被埋没了七百年之久,八块界碑本该四碑镇四方,一碑放置在无垠之门,一碑放置在霄靠之野,一碑高悬天际,一碑深埋九幽。
界碑所立之处,尽是吾国国土。
界碑所镇之界,尽是敌国贼寇。
稍稍缅怀半晌,老掌柜才转身,身板挺的笔直,这一次前往乱坟冢,终于不用再弓腰而行,虽然会有比以往更多的游魂要消亡。
老掌柜在乱坟冢与红烛镇往返了千百次,唯有两次走的问心无愧。
两次分别是昨日陪李灯祭祖和今天这次。
老掌柜抬眼看向那片映山的红色,宛如枫树林一般,满山挂蛇,静待鸟矣。
鼓兮鼓兮震八方,国之猛士兮整戎装。
……
七星山脉腹地,一位披着厚裘的老人来到山中,老人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籍,站在原地随手翻阅,老人还是一如既往快速翻阅书籍。书籍页面上的字体颜色有些出乎意料,不是黑字,而是红字。
一般红字只有三种用处,一是做正式的批阅用,所谓朱批就是这个意思,再就是已故亡人的代签,最后就是符箓,不过一般符箓极少会用到朱字,多是些邪门的凶煞符箓才能用到。但老人手中的书本却是不属于三者之中任何一列。
更为诡异的是,被老人翻阅后的书页上、朱红字体竟然无端的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泛着黄色的空白页。
老人在山脉中行走,每走过一段距离便翻开一页,而后那张页面上的字体便从页面上快速掉落,宛如撒豆子一般。
朱红字体掉落在老人脚下后,便开始剧烈的蠕动了起来,而后便有稀薄的血红色彩涌动,一条条手腕粗细的屋龙便卷着灰尘而出。
漫山遍野的红斑屋龙竟然都是老人一点一点从书中抖落掉的!
这几日时间,老人就这么手持书籍,走遍了后三山。
其所过之处,身后尽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老人走到正中间的天权山脚下时,才停下身形,手中书本中的朱红字体已经全无。
他在一条改道的浅溪前驻足,将手中空白书本随手丢入溪水中后,弯腰掬起一捧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
就在这时,这条潺潺流淌的溪水竟然开始凝固,止住了流动的势头,水面光洁如镜。
老人似乎极为怕冷,收回手掌时忍不住搓了搓,而后便将双手插入裘衣的袖筒中。
老人站起身子的那一刻,这条“凝固”的暗沉溪流之底浮起了一抹通透的血色,像是有一团鲜血顺着幽暗的溪底晕开了一般。
随着那团血色渐渐浮出水面,冰冷的溪水竟然开始沸腾了起来,周遭的温度随着溪水的沸腾也是紧跟着提升。
此情此景,像极了一团火焰出水来的绚烂场景。
迷蒙的白色水汽夹杂着丝缕暗红的烟雾升腾而起,此时整条河流宛如一湾沸腾的血水,血腥之气横弥扩散,那些挂在桂树上的屋龙在温度攀升之时竟然缓慢的顺着树枝游弋了起来。
在漫长的岁月里,蛇类的视觉已经完全退化,只有少数蛇种才具备视觉,但大多数蛇种的视觉已经不复存在。
因此蛇类捕食主要靠嗅觉和精准的感知,尤其是对热源的感知,更是极为敏感,同时它还能以震动来辅助捕猎。
外界世俗中的控蛇人一般都是靠震动的拍子节奏来操控毒蛇。因为密集的蛇鳞会与拍子节奏引起微乎其微的共振,从而将信息传递出去,毒蛇会跟着这些传达下来的指令来完成诸多杂技。
而蛇类感知气味主要靠吐信的方式来完成,吐出的蛇信子会带回来猎物的气息,就像人的嗅觉一样,以此来判断猎物的种类和方位。
这群屋龙之所以游弋开来,是因为那股子不断攀升的温度和扩散的血腥味,它们像是嗅到了猎物一般。
此时溪水已经沸腾了起来,血色的气泡连串的从溪底浮起,争相爆破。每一个血色气泡爆破时,都会有一缕漆黑的气息向外逸出,不多时血色之上,竟是聚集一大片漆黑烟雾。
老人笑眯眯的看着宛如积雨云一般的黑烟团,突然恼火道:“助纣为虐,该不该死?!”
不多时,溪面停止了沸腾的势头,水汽夹杂着血气散尽之后,这条溪水的颜色竟然仍旧是嫣红色,宛如一条血河。
老人这才伸出插在袖筒中的手,老人手中捻着一团血色线团,他轻轻挥手将手中血色线团抛入溪面,血色线团入“水”后,慢慢铺展开来。
线条入水后,竟是蠕动了起来,宛如细小的鲜红蚯蚓一般,不多时铺展出一面繁琐的纹路,形似揭去皮层的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