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城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其繁荣昌盛远非其他州城可比。
而今,又恰值年末,三街六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到处都充斥着浓郁的喜庆气息。
即使素来冷清庄严的皇城,也一反常态。各式各样的宫灯,随风摇曳。五光十色的旌旗,迎风招展。
妃嫔命妇,头戴珠翠,身着华服,美艳无双。宫娥彩女,披红挂彩,手托银盘,往来不息。
然而,在驸马府的一间密室内,却有一名中年男子,与这现实格格不入。
此人便是当朝驸马,杨宏。
十年来,每当年末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如约来到此处,面对着亡妻的画像,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无限哀思,不胜悲戚。
……
驸马府的另一处所在,同样毫无喜气。
八角茴香阁,华灯初上,烛光缭绕,香气氤氲。
佣人们早已摆上了丰盛的宴席,八宝珍馐,山珍野味。
然而,茯苓公主和一双儿女却没有开动,都在静静的看着。他们并非没有食欲,而是因为有一个人尚未到来。
既然是团圆饭,当然一个都不能少。因此,尽管早已饥肠辘辘,但他们依旧在固执的等着。
伏苓公主坐在桌边,神色淡然,沉默无语。精明如她,又岂会看不破杨宏的问题。但是,她没有试图去探寻,而是选择了沉默。
当然,这也是她的精明之处。
若说在这世间还有人了解杨宏,那么这个人非茯苓公主莫属。她知道杨宏心里藏着莫大的痛苦,那是连她也不敢去触碰的禁忌。
茯苓公主一直都在默默的守候着,长达十年亦无怨无悔。因为她深信不疑,总有一天杨宏会对她敞开心扉。而且,她已经意识到这一天已经为时不远。
……
杨萍抱住肚子,努着小嘴,怔怔的看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兴双手托腮,紧紧的盯着丸子,大吞口水。他很想尝一个,但是还要等爹爹。
人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往往都会饥不择食。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平时最爱的吃食。
最终,杨兴还是没能降服造反的肚子。他偷眼看了看母亲,又瞄了瞄姐姐,飞快的拿起筷子,迅速出击。
他夹起一个丸子,忙不迭的往嘴里塞去。
呲溜!
到嘴边儿的丸子,飞了!
因为丸子弹性十足,滑不溜丢,他速度又快,夹得不稳,岂有不飞的道理。
砰!
那丸子正打在杨萍的额头上,瞬间又弹向了房顶。
杨萍好不容易才画好的妆,顿时被弄得油脂麻花。
啪!
杨萍猛的一拍桌子,陡然站起,双手掐着小腰,气鼓鼓地瞪着小男孩,叫道:“杨兴……”
尖锐的声音传出很远,惊起了一片夜鸦咕鸣。
杨兴本就饿的脸色发白,被这一吓,顿时小脸煞白,连连摆手,急忙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茯苓公主倏然回神,一把搂住有些抓狂的女儿,替她抹干额头上的油渍,微笑道:“萍儿,今天是年夜,莫要吓哭了弟弟!”
所谓长姐如母,这与年龄无关,而在于血脉之间。杨萍自然不会真的将杨兴暴揍一顿,只是装腔作势罢了。
她见到杨兴那副样子,不由得冷哼道:“哼!胆小鬼!”
杨兴却如杨萍所说,生性仁弱而近乎懦弱,在那些小伙伴中,向来都是受欺负的角色。
对于姐姐杨萍,杨兴向来心怀畏惧,不过,却总喜欢黏在姐姐身后。
因为,杨萍是小伙伴们的大姐头,只有跟在她身后,杨兴才会避开被欺负的命运。
用杨兴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在害怕与挨揍之间,他知道该如何抉择。
“爹爹为何每年都是如此?”
每个年夜,杨宏都会姗姗来迟,茯苓公主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杨萍却不懂,她只知道这一天,他们不受父亲待见。这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为此,杨萍时常暗自垂泪。
“萍儿,兴儿,每个人都有隐私,我和父亲自然也不例外。将来,你们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隐私。有些隐私可以与人分享,但有些,终将自己承受。”
“你们要记住,不要试图去探寻别人的隐私。如果有人愿意和你们分享,你们也要把它视为秘密,不能与别人共享的秘密,记住了么?”
杨萍杨兴尽管似懂非懂,但依旧郑重地点了点头。
骤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近。
一位中年文士踏破夜幕,走进了茴香阁。尽管他脸上挂着笑容,但向来心细的茯苓公主还是有所发现,那双眼睛泛着些许红丝,显然是刚刚哭过。
“爹爹,我饿!”
杨兴弱弱的说了一句。这句话,从杨兴四岁独自用餐开始,就一直憋着,憋了近五年。今天实在挨不住了,终于说出了口。
杨萍白了杨兴一眼,就知道吃,真没出息。
然而,杨兴弱弱的一句话,却令杨宏振聋发聩!
他看着桌子上纹丝没动的菜,又看了看茯苓公主以及杨萍和杨兴。
他们是自己的亲人,即使饥肠辘辘,但他们依旧在等着自己。而自己呢?
十年来,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然而,却忽略了他们的感受。
直到此刻,杨宏才骤然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与他们好好的吃一顿正常的年夜饭。
他不由得扪心自问,自己舍弃他们娘仨,独自去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