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在心中暗骂:“本公主恨不能食汝肉寝汝皮,你想死还不容易吗?”嘴上却道:“你这厮力气颇大,一瓮酒背上并不曾歇息,留着你的小命还有些许用处。”
黑无垢听了此话,喜不自胜道:“给……公……公效力本是奴才的职责……”差点说出了“公主”二字。
玉儿给他上紧箍咒道:“事事都听你爷爷的,爷爷才会留下你,孝顺得好,自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宫中大太监收小太监为养子贤孙乃是稀松平常之事,玉儿这一说合乎常理,黑无垢只得应承道:“那是自然的,今后事事都听中官吩咐,小奴不敢擅自做主。”
玉儿赞道:“好儿孙!跟定了你爷爷,前程似锦。既然如此,你不如走在前面,第一个负酒进殿,天皇高兴,自然是你头一桩功。但是有一样得切记了,不可得罪了天皇,如若得罪了,我也救不得你。”
黑无垢入戏至深,只当玉儿是一片好心,当下抢在前里推开殿门,迈进殿去。这回并无物事飞将出来,玉儿等了一会儿,方跟了进去。
尉迟炽繁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思忖:“这铁奴儿今日如此反常,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调戏本宫,我……我……羞不羞也!早该喝令将他拿下,乱棍打翻!”一时间心中犹疑,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暗恨诸多奴才中没有一个晓事的,不懂得替主子分忧。
殿内虽然点着火烛,但光线要比室外昏暗许多。黑无垢内力高深,只一眼便觑明白了殿内的情形。
殿中四处悬挂着帷幕,香炉里燃着袅袅檀香。香炉边趴伏着几名宫女,裙裾翻卷,屁股上一片血污。几名太监持杖立在一旁。阶下跪着几名老少不等的大太监,不住磕头,动作整齐划一,不发一言。
天皇歪在矮台的卧榻之上,脚下跪着一名身着彩衣的贵妇,贵妇身后又跪着数名宫女。贵妇背脊挺直,宫娥伏身在地。天皇座榻后立着数名宫女,或执扇或执拂尘,皆噤若寒蝉。
帷幕边,数十名太监、宫女或抬着或持着各色食具,星罗棋布,好似突然间被点穴一般,姿态各异……
黑无垢潜伏宫中已久,一眼便认出那跪在天皇脚下的贵妇正是天元大皇后杨丽华,心中“嘻嘻”冷笑了两声,心道:“一戏唱罢,一戏登台,宫中好戏连台,宫外谶纬谣传,这宇文氏的江山看来真是坐不稳了……”当下立在殿上朗声禀道:“小奴阿部微奉命取御酒前来,即请天皇享用。”用了些许内力,其声悠扬,绕梁不绝。
榻上的宇文赟正在昏睡,一个激灵醒了,远远地瞅见一个面生的太监立在阶下,既不跪安,亦不请罪,大剌剌、呆愣楞,原来是个职分最低的粗使太监,倒也不与他计较,只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再原样儿说给‘天’听。”
黑无垢心中冷笑,面子上依旧毕恭毕敬,朗声再禀:“我的‘天’呀,阿部微送酒来也!都是20年陈酿的美酒,我一路背来,都被熏得醉了。”说罢,踉跄两步,眼睛却只觑着身后的玉儿。
玉儿嘉许地对黑无垢眨了眨眼,惹得黑无垢泪眼婆娑,一只手使劲地擦拭眼睛,就势跪倒在地道:“奴才被天皇感动得哭了……”
宇文赟觉得眼前这奴才虽然粗鲁了一点,委实质朴真实得可爱,不由得高兴起来,温茹地问道:“你好好说说,怎的‘天’就感动了你?”
黑无垢胡诌道:“怎的不是天皇感动了小奴?不怕天皇笑话,小奴进宫虽然几年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天皇真容,原来天皇不是天皇……小奴斗胆,小奴斗胆……”
阿部微这一说不打紧,唬得满殿之人一颗心皆提到了嗓子眼。玉儿尤其后悔,不敢轻信邪教中人,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吗?岂不是害了自己又害了丽华姊姊与炽繁妹妹……恨不能纵身去将黑无垢提回来,再一扔扔到殿外,这一辈都不见他。可惜自己武功低微,一旦黑无垢发作起来,连赟哥哥也将陷入困境……
宇文赟一听到眼前的小太监胡说甚么“天皇不是天皇”,杀心顿起,手里捏着一只茶盏便要砸将下去,却听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哥哥暂且息怒,且听他将话儿说完,那时更好治罪!”
宇文赟这才注意到站在殿柱下的尉迟炽繁,“哼”了一声道:“妹妹说得有理,且听他如何圆场……”
尉迟炽繁依旧轻言细语地对黑无垢道:“阿部微,你将话说完,让天皇听听是否有理。”
黑无垢在心中冷笑了数声,谦恭道:“我瞧见的乃是千手千眼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玉儿不由得喊出了声:“观世音可是位女菩萨呀!”
黑无垢眉目含情地与玉儿对视着,嘴里道:“我们家乡的人都说,男生女相,万寿无疆!”
这一句话说出来,满殿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太监还是宫女,皆长吁了一口气,心道:“这句话我也想得出来,只是没有这样的胆子说出来……”
宇文赟听了阿部微的这句话,不由得对他大有好感,一时间觉得身边的太监没有一个及得上他,便呼唤铁奴儿道:“原来有这么一个淳朴的小奴才,却被你们瞒下了!自今日起,他就在我的身边当差……”
玉儿心道:“这还了得!这可是邪教的大角色,岂不挟持了哥哥您呀!原来天下人都容易被花言巧语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