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旁跪着的杨丽华扬起天鹅般的脖颈道:“还望天皇三思,这厮巧言令色,大智若愚,惯于欺上瞒下呀!”
宇文赟瞅了一眼杨丽华,怒道:“并没有容你说话,你当真以为我治不了你吗?”
玉儿思量道:“也不知丽华姊姊怎的又得罪了哥哥……姊姊如此耿直,怎么能保得自己平安,在这一点上远远不如炽繁妹妹呀!”
玉儿正要说话,身后尉迟炽繁袅袅娜娜地开了口:“姊姊说的不一定对,但我以为要调到天皇身边来,还得交待内官查清楚这小奴才的底细,这是历朝历代宫中的规矩,想是很有道理的……”
玉儿马上接口道:“炽繁娘娘说得极是,但凡调到天皇身边的太监、宫女,无一不经过了秋官府与内府的调查,奴才向天皇请旨,即刻安排此事。”
宇文赟狐疑地望了一眼铁奴儿,见他神态自若,便无奈地挥手道:“好好的兴致都被你们败了!不说这事,快快奉上酒来,‘天’几个时辰没有尝到美酒滋味,快没耐心了!”
玉儿应诺道:“小的这就奉酒,天皇只需等一时片刻!”
宇文赟不耐烦地道:“‘天’日日喝的都是御酒,难道次次都得查验吗?”
玉儿笑道:“这是奴才们应该做的事,只有奴才们尝过了,天皇方能放心品尝。”
即刻,满殿的人都活了起来,各忙各的,不一会儿,天皇的卧榻前便摆了一张食案,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陆续摆在上面,奴才们尝验过的美酒亦灌入了酒壶。
阿部微是粗使太监,放下酒瓮后就无事可干了。他趁着各人忙乱,身子一扭,出了寝宫。玉儿正忙着张罗酒宴,没有看到。
宇文赟对依旧跪在脚下的杨丽华道:“还不唤你尉迟妹妹上来筛酒?你向来不善饮酒,与你在一起甚是无趣。”
天皇说这话,实是宽宥杨丽华的过错,但语气甚是严厉,玉儿听了,心中替杨丽华抱不平,上前一步道:“奴才替天皇筛酒,请两位娘娘安座。”不待天皇应允,便跪倒在榻前忙碌起来。她动作轻盈,姿势洒脱,不一会儿就筛了3杯美酒,切了3碟肉。天皇面前摆的是金杯、白肉,杨丽华面前摆的是玉杯、羊肉,留给尉迟炽繁的是玛瑙杯、牛肉,各不相同。
宇文赟瞪着眼睛望着玉儿,心中念叨:“铁奴儿向来能干,今日分外不同,令人生疑……”忽地隐隐约约嗅到脂粉味儿,却不是杨丽华素来用的品种。他皱着眉头,不住地打量榻前的铁奴儿……
此时,尉迟炽繁已经走到榻前,刻意绕到案几的另一边坐下,对玉儿视若不见。
宇文赟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第三种脂粉香味,摸了摸榻上藏着的短剑,不动声色地道:“炽繁妹子来了,丽华,你俩先饮一杯。”
杨丽华听到此言,便端起了玉杯,一口将杯中酒干了,亮出酒杯,向尉迟炽繁示意。
尉迟炽繁恭敬道:“姊姊好酒量,妹妹是比不过的,姑且喝了这一杯。”以袖遮脸,矜持地喝了一杯。
宇文赟颇为怜爱地瞧着尉迟炽繁,心道:“惭愧,如果真被铁奴儿下了毒,炽繁妹子便香消玉殒了。”但又觉得让身边人替自己挡灾,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替帝王而死,这是他们的福气。
宇文赟见二女喝酒之后并无异状,情知这个与往日不同的铁奴儿并没有在酒中使诈,放下心来,便端起金杯道:“这一杯‘天’敬两位爱妃,‘天’这段时间身染微恙,两位爱妃日日在‘天’榻前照料,尤其是饮食药汤,皆亲自料理,不畏艰难,不惧生死,‘天’心中是知晓的。”
这几句话说得颇为诚恳,杨丽华已经多日没有听到宇文赟的肺腑之言了,不禁唏嘘泪下。
宇文赟见杨丽华落泪,不由得想起她的诸般好来,便动情道:“‘天’不是刻意要为难你,记住‘天’回长安那日对你说过的话……”
杨丽华郑重地点了点头,含泪而笑。
宇文赟心中情动,挥手道:“‘天’留两位皇后歇息,你们都退出去。”此时天色尚早,但满殿并无一人反对。
玉儿待要说甚么,宇文赟厉声喝道:“铁奴儿,‘天’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见吗?你今日大剌剌的,显然与阿部微是同谋!来人呀,拖将下去,天杖侍候!”
玉儿听了,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