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笠拍了拍手,拿起剑站起身来。
老人看着地上的图形若有所想,片刻之后突然毫无征兆地放声大笑,笑声响彻清都山间,他身后六柄长剑剑身隐隐从石壁之中缓缓冒出,一时间洞内剑芒激荡不止,似在为这多年不曾放情大笑过的剑道天师雀跃。
魏笠双手捂住耳朵,身体被老人笑声震得左摇右晃,那肉眼可见的道道剑芒打在岩壁之上更是留下深深刻痕,吓得他不顾身上伤势,赶紧脚底抹油般地溜走,可这一跑还没过百米,老人笑声戛然而止,少年耳边如惊雷炸响——
“回来!”
少年生无可恋,扭头朝原路返回,他走到洞口,老人一指地上图形,率先问道:“你管这个叫学?”
魏笠连忙摆手,改口道:“不不不,弟子管这个叫瞎琢磨,不入法眼,老前辈莫怪……”
老人虽无长髯,但两腮及下巴满是灰白胡茬,他摸了摸下巴,表情耐人寻味,他道。
“可想学真正的身意两分之法?”
魏笠一听,剑都吓掉了,急忙捡起,瞬间是点头如捣蒜,“想啊!”
老人叹了口气,“可老夫还是不想教啊。”
“……”
这老头是不是在拿我当猴耍?
魏笠想着该是柳暗花明,没想到是白开心一场,顿时泄气。
“那晚辈就告辞了。”
离开时,身后老人的话语悠悠传来。
“没吃过苦,可能吃苦?”
少年一个转身,喜出望外,飞快答道:“能吃!七颗缩气丸,说吃就吃了!”
老人面容一滞,嘴角跳动了几下,正色道:“疲劳筋骨为小,剥皮抽筋是大,木鹏举天赐体魄,如今经过当阳一番打熬,更是远超常人,魏小子你想取胜,是想吃小苦还是大苦?”
魏笠想了一会,也摆正了态度,直言道:“肉在小也是肉,苦在小也是苦,与其循序渐进,我更喜欢一口吞下的爽利,老前辈,我能吃大苦。”
老人眉毛一挑,“好,从今日起,每日入夜你来寻我,至此后的两月六旬里,两旬练气、两旬练剑、两旬练胆、如此交替反复,若是功成,你与木鹏举应有五五之数了。”
魏笠默默听完,诚心道:“这么短的时间,前辈能使小子与那牲口旗鼓相当,晚辈感恩戴德。”
说着,少年双眼赤诚,真心实意地作了个剑礼后,疑惑道:“只是不知,老前辈此刻为何会态度转变,主动教起我剑法来?”
老人沉声道:“等你本事大了,你的好奇心,自然也就小了……”
这句话老人说得通透,不过此时的魏笠,还需要一段时间慢慢琢磨。
山洞之中,一句话回荡开来。
“现在轮到我好奇了,你小子既然怕死,就不怕生不如死?”
……
……
“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
长扬峰弟子寝楼,魏笠返回时,第一时间便是来到了邵诚诚的房间之中,小胖子一连几天都下不来床,所以吃喝需的有人照顾着,魏笠路过馐馔峰时顺便带了些流食回来,此刻他手里端着碗,在旁听着邵诚诚述说与木鹏举对阵时的感受。
“那一脚太刁钻了,踹我肚子上的时候我差点没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还好小爷皮糙肉厚,换作是你,屎都给你踹出来。”邵诚诚靠在床上,身体虽然还虚弱,不过听语气就知道,他精神气倒是恢复大半。
魏笠白瓷碗一搁,满脸膈应道:“嘿,邵诚诚你恶不恶心啊?现在你吃我吃啊?”
邵诚诚立马服软,“我吃我吃,这不是味儿太淡了嘛,说点话调剂调剂。”
魏笠笑了,道:“你这口味可真是奇葩,我在这碗里头都给你撒两块糖了,你小子好嘛,甜的不吃偏吃齁的,可以,呵呵。”
他重新抬起碗,舀上一勺子放在邵诚诚嘴边,小胖子倒也不讲究,滋溜一下吸进口中。
“行了,我自己来吧,我伤的是肚子,又不是手。”
邵诚诚将碗接过,没想身体一动就引起一阵剧烈咳嗽,碗里的粥撒了出来,魏笠见状又夺了过来,找来块抹布擦了擦,说道:“哎呀,你可就躺着吧,前一阵你伺候我,现在换我伺候你,这下不扯平了嘛。”
小胖子这下也不乱动了,真正是饭来张口,不过嘴里除了吃喝,倒也没闲着,一双小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停在魏笠鼻梁上,问道:“欸老笠啊,我怎么看你今天这伤,要比昨天重一些啊?”
“哟,你昨天都成那样了,还有闲暇关注我呢?”
邵诚诚一听不乐意了,道:“小爷醒着的,痛是痛,不过后头商师妹跟那头牲口比试,再到你跟六郎他们几个冒死接剑,我都看着呢,你说你是不是晚上又偷偷去当阳找别人麻烦了?”
魏笠吹了吹勺上的热粥,递到邵诚诚嘴边,“你这不是后面也没看着嘛,我们怎么走的你也不知道吧,前几天虽然下了一阵雨,但我脑子没进水啊。”
邵诚诚吃下了粥,将信将疑,又听魏笠道:“六郎他们几个怎么不来啊?”
“早上来过了,这不是刚下礼课嘛,谁像你小子一样,跑馐馔峰跟像回家一样,动作还挺快。”
“那是。”魏笠面不改色。
邵诚诚瞧了瞧魏笠,试探性问道:“六郎他们几个……貌似……”
“心里头有些堵呗,正常,你怎么想啊?”魏笠坦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