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的盛夏时节,屋外骄阳似火,草木也疯长起来。
孙伯正在收拾东西,见裴寒臻回来了,他忙上前说道。
“督军,东西马上就收拾好了,下人也都遣散了。”
裴寒臻点点头笑道:“孙伯,别再叫我督军了,我已经不是了。”
孙伯叹了口气说:“哎,老头我都已经叫习惯了,谁会知道……”
“不过是世事无常,历来皆是如此,你也不必难过。”
他说着又从敞开的窗户朝外望去,园子里还静静悬挂着一架空荡荡的秋千。
他声音带着些艰涩说:“孙伯,临走之前,我想再去看看她。”
孙伯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心中也是一阵酸意。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道:“早上杜公子打过电话了,他让督军有空也替他上一炷香。”
裴寒臻点点头,却没有再言语,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青云山离督军府大约有两个小时的车程,那一带如今也是荒凉的很,几乎没多少人烟了。
裴寒臻将车停在山脚下,一个人朝山上慢慢走去。
狭窄陡峭的山路边,长满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这样走了约摸有一个小时,他便径直停在半山腰的一处墓地。
裴寒臻将带来的郁金香放在墓碑旁,见那墓地上又长满了杂草,他便叹了口气开始清理起来。
他一边拔草,一边还在口中念叨着。
“月屏,许久没来看你了,最近还好吗?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说来可能是报应吧,这次浙市战败,这里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和孙伯预备回我母亲的家乡去。离开这纷繁嘈杂之地,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今年杜朝鸿那小子又不回来,只托我来向你问声好。他这几年都呆在国外,也不回家,可把杜老爷子气得不行。不过他倒也是长进了不少,听说在国外已经有自己的事业了。”
他顿了顿又笑道:“对了,你还记得陆副官吗?当初因为他把你放走,我就直接赶走他了。没想到这人倒有些本事,现在混得还不错,前几个月还和云柔结婚了。”
裴寒臻整理好了杂草,便静静在墓碑前坐下。他的笑容突然淡了淡,直勾勾的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子穿着一身瓷青色的旗袍,一头漆黑的卷发落在肩上,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使她烦忧的了。
他抬手轻柔的抚摸着照片中女子的脸,触手一片冰凉。
裴寒臻温柔的对着她说:“你倒是好,早早就享福去了,只留下我们这些人。”
接着,他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像是有些不愿,却最终还是开口了。
“从那天起,那个人就不见了。这些年我也派人找过,可是竟再也没人见过他了。有时候我会想,或许,他先去陪你了吧?真是不甘心啊……”
裴寒臻说着说着,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塑雕像。
直到一阵风吹来,树叶开始沙沙作响,他才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接着他站起身朝山下慢慢走去,只是步伐有些许蹒跚。
……
裴母的家乡是一个叫做沙水乡的小村庄,村子里如今也没剩多少人了。
裴寒臻也脱下了军装,开始学着像一个最普通的青年男子那般生活。
在这幽静的地方待得久了,仿佛连时间都开始变得慢了起来。
这天,裴寒臻正沿着田埂散步,他看见有个老妇人坐在路边歇脚。
那妇人只坐了一小会儿,就又起身走了。她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提着装满瓜果的篮子。
裴寒臻见她坡着脚走得晃晃悠悠,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篮子。
“大娘,我来帮你吧。”
那老妇人抬起头,她长得倒是慈眉善目,只是脸上有一条疤,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右侧嘴边,使她看起来又有几分狰狞。
老妇人弓着身子连连向他道谢。
裴寒臻却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的脸。
“彤姨?”
听到这个称呼,老妇人的身子瞬间一震,抬头惊愕的看着他。
“你,你是?”
“彤姨,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裴家的大儿子,寒臻。”
那个被称作彤姨的妇人问道:“可是你经常吃我做的云片糕,那个裴家少爷?”
裴寒臻闻言点了点头。
彤姨立即大哭不止。
“老天有眼,竟又让我见着故人了。”
她忙上前抓住裴寒臻的手,有些急切的问道:“我家夫人可好,小姐可好?”
裴寒臻摇了摇头安慰道:“彤姨,你先别急,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于是他扶着老妇人一直走到家里,让她先坐下,新雇的帮佣又给上了杯茶。
彤姨此时也顾不得喝茶,连忙又询问起来。
裴寒臻说:“我父亲找到她不久后,艺霜阿姨就已经去世了。”
彤姨闻言不住的抹泪。
“都怪我,都怪我。”
裴寒臻疑惑的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爹找到艺霜阿姨的时候,为何只见到她和孩子?”
彤姨抹干泪水,缓缓说道:“当年我和夫人被老爷偷偷派人给送了出去,我们一直逃到这里,准备去她的家乡。可是就快走到了,夫人却在路上就要发动,我只好将她扶到林子里的一处山洞,夫人接着就在那里生下小姐。”
她说着声音又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