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完了该揍的人,萧瑾辰端的是一身畅爽,一路上哼着小曲,反正有元福在那里待着,他也不着急,就这么东瞅瞅西望望,他此时所在的一片地界是落阳湖岸,因着落阳湖内有诸多花船,而且几乎每个上面都有那招客的歌妓或是一些有名的花魁清倌,所以连这岸边都是人来人往的,人一多,生意便多了。
有那猜灯谜的,也有那穷困画师画像的,还有那憨厚老农扛着一杆糖葫芦,尖声喊一句,卖糖葫芦嘞,当然,更多的还是那卖吃食的,或是一碗暖暖的馄饨,或是糯米糕,或是这落阳郡城有名的琥珀糕,卖首饰,卖胭脂的也挺多,大约是因为此处有那寻花问柳的地方吧,还有杂耍的,喝口酒喷个火,牵着猴打套拳,林林总总,样样数数,烟火之气浓重。
在一株已经没有柳叶的柳树下,有那卖酒的小摊子,三五桌子,人倒挺多,都是些江湖客,佩剑的悬刀的,都有,相貌粗犷,看那划拳的姿势,不像是西楚人士,当然,萧瑾辰可不敢确定,他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可有时候,书上和江湖是不一样的,前者是故事,后者才是人生。
不过有一点他知道,他们西楚所在的这一块,是整个天下最最富庶婉约之地,所以他们西楚人大多都很含蓄,当街可不会有那北齐或是南梁传说中的光着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汉子,当然,作为一国太子,他有时会忧心西楚的这种风情,瞧瞧那些个和他同龄的普通书生,一个个只会赋诗做词,一身的脂粉气,只知道去青楼喝花酒,遇上一点破事就拽上几句圣贤语,写那些个矫揉造作,无病呻吟,满是愁绪的东西,就这样子,谈什么保家卫国?
可惜他没去过军中,从出生到现在,几乎就缩在皇宫那小小的角落里,天永远都是那样大,人面对他和爹的时候从来就只有小心翼翼,不过据书上所说,西楚的风情婉约含蓄,可西楚的骑兵步卒在当今楚皇的调教下,同样也是天下一绝,若非如此,何以面对北齐那些天生马背上长大的粗犷蛮子?
萧瑾辰吐出一口气,径直走向那卖酒摊子,连看也不看,直接喊了声:“老板,来壶瑶仙酿。”
“得嘞!”
付账提酒,萧瑾辰在路边找了块算是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使劲拔掉塞子,灌了一大口,觉得不太过瘾,年轻人又一连干了三四口,然后眼睛瞬间就红了。
这瑶仙酿其实是得名于他娘的,他八岁那年,在他娘亲的生辰宴上,有位高官便为他娘献上此酒,他娘抿了一口,说差不多,然后递给他爹,他爹喝了口说,酒是好酒,可皇后娘娘既然说它差不多,那我也说他差不多吧,他娘笑了,说是她乱说的,这酒味道甘醇,是不可多得的美酒,他爹看见自家娘子笑了,痴痴道,酒再好喝,也不及皇后一个梨涡啊,那位高官便说此酒还未取名,求娘娘赏个,不等他娘开口,他爹直接说了句,此酒当为瑶仙酿,所以自此以后,这酒便风靡了整座西楚。
这是萧瑾辰第一次喝这以自家娘亲为名的酒,在他娘死后,他曾一度害怕任何人说起他娘,所以也不曾碰过此酒,可就在刚刚,他不知怎么得就忽然想尝一下,不好喝,就像他爹说的,这酒太苦了,然而宫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自皇后娘娘仙去后,陛下每日必饮一壶瑶仙酿。
远处有乐女吹笛的声音缓缓飘过,落阳郡城中心那座钟楼也当的一声似是附和,萧瑾辰看着那映着圆月的湖面,怅然若失,久久不发一言。
“小兄弟这是有烦心事?”有位白发老头坐在萧瑾辰旁边问道。
“谢谢老伯,是有那么一点点。”萧瑾辰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我在那边看了你好久了,见你一个小小的年轻人这幅样子,实在忍不住了才过来的,要我说,小小年纪,哪里有那么多愁嘛,都不过是自个吓自个,这江湖,大着呢,多看看别人,多想想自己,如果你够仔细,你就会知道,凡事多往往好点想,总归比愁来的更好。”
老头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轻轻拍了拍萧瑾辰肩膀,起身离去,年轻人看着老头儿那蹒跚的背影,洒然而笑,虽说这老伯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可仅凭那一点善意,也让他心情骤然放好,娘亲走了,可世间还是有愿意安慰他的人的。
……
萧瑾辰回到望月茶楼的时候,周泽宇已经醒了,靠在墙上,气色竟已是红润起来,身上重新换了件粗麻衣,就跟没受过伤一样,元福看了自家殿下一眼,然后点点头便直接出去了。
“瑾辰,谢谢你了哈,对了,我听元福说你去揍那宋岚去了,没出什么事吧?”周泽宇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没,我能出什么事啊?好着呢,放心吧,就他一个小小的宋岚也配让我出事,我可是太子啊。”萧瑾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滚,再跟我扯犊子我可跟你急啊,不过呢,看的出来,你虽说不是什么太子吧,但想必你的身份也和梦琬中,阮文启他们这些人差不多,至于我呢,我就不操心了,告诉你,给我好好收拾那丫的,爷爷我容易吗我,在望月茶楼待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把鞋湿了,嗯,你……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你给我吃了什么,怎么我现在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力气都好像大了不少?”
“没啥,一粒普普通通的丹药罢了。”萧瑾辰左手摸了摸右手食指轻声说道。
“还扯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