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端砚提起这个故事,不知道是怎样的道理。

“筱柔,我是个商人,重利是我的天性,”他淡淡地笑了,提到“商人”这两个字,竟也是洒脱至极,好不避讳:“如今,虽不需‘建国立君’,然,陛下年方少时,国家正值多事,端砚若此刻援手,只怕亦是可以称得上‘泽可以遗世’了吧!”

“我愿出白银三百万,用于南方洪涝治理,及赈济!”他又朗声说,笑意拳拳:“还望筱柔成全我!”

我从惊愕中缓过神,细心打量起眼前端坐的男子。

眼前这个人,对我来说,无疑是陌生的,虽然也曾得他一力相助。我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滑过他清明透亮的眼眸,分明流畅的轮廓,最后是那张好看的,偏偏极易惹人生厌的嘴巴。

朝中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刻,他若是一意向我挑明什么,以他的手段,我不见得就能轻易拒绝得了。

然而,此刻,他找了典故,找了说辞,竟然,是要不着痕迹地助我!

说什么,‘泽可以遗世’,让我成全他。

我想,这一定是他做过的,最亏本的买卖!

“怎么,有什么问题?”见我迟迟没有回应,他不放心地问。

问题?怎么会有问题?

只是,从此,我和他之间,又多了一笔,算不清扯不完的糊涂账!

“筱柔不必忧心,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端砚这笔买卖是打定了主意做下去的,”见我没有异议,他眉头舒展:“何况,有淮南王的亲口允诺,所欠银两,俱从其封地所出税赋补齐,端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二哥竟也知道这事?

那么,大概这便是他们一起策划的解决方案了。

望着怀里澈儿干净的小脸,我无奈地笑。心中,一时竟辨不清是什么滋味。我的澈儿,可以得到这样的人物守护,何其有幸!这样甘愿默默付出的人物,我却既不能回应,也不能回报,于他,又何其无辜!

数日之后,淮南王李宗谕自请南下,率王府守备兵士,负责南方诸地的洪涝治理,受灾百姓的安抚赈济!

经历过那次火场逃生,我开始惧怕别离,因为会莫名地担心,不知道哪一次相见之后,是再也不见。

我驳了他的自请折子。

谁知,第二天,二哥没有上朝,原样的折子却依然递到了乾元殿。不同的是,这一次,多了朝中绝大多数官员的附议。

能在一夜之间收买齐这么多的人心,我的二哥还没有这样的威望资历。其间缘故,不难想象。

将目光缓缓自众人身上收回,只牢牢凝视住最前方的那一袭紫袍。

除了左相,还会有谁?

殿堂上分外安静,几乎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静若寒蝉。只除了左相。他一直笔直立在原地。那双眼睛依然炯炯,笑意盈盈却毫不避让,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退朝之后,他留了下来。

人群散去,适才的紧张气氛却不见消减。

我不做声,内侍们自然是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挪动分毫。

挥袖遣下内侍。

于是,偌大的宫殿之中,便只剩了我和左相两人。

我坐在高堂之上,冷静观望,而他站立于大殿正中,无惧直视。

倒真是个冷静的人呢!我在心里忍不住叹服。

只是不知道,他这样费心筹谋,一意让二哥离开京城,是出于什么目的。

“殿下留下老臣,想必是为了淮南王自请赈灾一事。”半天,他缓缓开口。声音清透明朗,语调从容悠长,丝毫看不出半点避忌犹疑。

有备而来?

这样也好,也省了我的口舌。

我没有说话,微微笑了一下,示意他继续。

“自本朝太祖开国伊始,便传下组制,一应藩王,如无特别召见,不得擅自离开封地。老臣以为,淮南王离开封地日久,已是不宜久留京城。”他向前迈出一步,抬头微笑:“老臣知道,殿下与王爷兄妹情深,一直难以决断,将其遣入封地,如今,淮南王殿下自请离京治理南方洪涝事宜,当是再好不过了。”

他不疾不徐地说完这些话,退后一步,深一躬身,拱手行礼:“自古藩王不得不防,为陛下计,还望,殿下三思!”

自古藩王不得不防。

可是,那个人,他是筱柔的二哥,是可以拿性命托付的真汉子。难道,筱柔也要防着他么?如果那样,我倒是甘愿与澈儿就此离开这庙堂之高,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曾经纯粹的温情一丝丝变冷。

我的二哥,永远不会背叛我。

想到这里,腰杆似乎都直了许多,我淡笑:“左相错了,淮南王一直是本宫的哥哥!”在外人眼里,他是我的哥哥,可是,我们之间,又岂是兄妹二字可以轻易交待清楚。

若是,连他都信不过,天地之间,再无筱柔可以托付的人物。

我保持着微笑,直视左相,眼神里的坚定却是不容质疑。

“哥哥?殿下说的没错。淮南王是哥哥,只是……”他迅速扫视一下四周,语气冷凝:“身处这庙堂之高,哥哥也是藩王!是藩王,便不得不防。自古皇帝与藩王,既是君臣,也是相互掣肘之人。”

一席话,字字含金石,却不足以动摇我分毫。

明知道,当日依托了母后的名义,方才争得了左相的扶持,明知道,这份扶持,对于我和澈儿尤为重要,我还是不管不顾,放任自己轻易涌起怒气:“所以,因了这‘不得不防’


状态提示:第51章 道理--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