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看了看摊子上吃饭的食客,道:“老伯,借一步说话吧。”
二人到了一个僻静处,辛老伯刚要仔细询问,嫣红却玉体一倾跪在地上,双手拉住辛老伯的衣袖道:“老伯,快救救我吧!”
辛老伯骇然道:“姑娘,这是怎么说的,快起来,起来好说话。”
辛老伯仔细端详,可不是嫣红么?只是眼前的嫣红已然不是几年前那光彩照人的佳人了,看其面容十分憔悴,且无半点血色,只是穿着打扮依然时新。
辛老伯道:“你……不是几年前嫁给了花花太岁庞洪了吗?”
嫣红咧了咧嘴,差点没哭出声来,但眼泪已然滑落脸颊,道:“老伯说的不差,是庞洪。那庞洪本是京城一霸,家中妻妾成群,把我娶过去后做了他的第九房。庞洪虽然名声不好,但对我还算不错,加之每日里锦衣玉食,我一个女人家还能有什么奢求?也就认了。
“谁知天道循环,庞洪犯下重罪,被顺天府砍了头。庞洪家里的人,有的被发配蛮荒之地,有的被卖身为奴,可怜我嫣红最惨,竟然被卖到了芳春院中。
“那芳春院是什么地方?那是京城里无人不知的妓院啊!当初庞洪黑吃黑得罪过的那些人,如今得了势,便专到芳春院点我的花牌,若只是来寻欢取乐也就罢了,哪知竟然……”
“他们竟然怎样?”辛老伯问道。
嫣红抽抽嗒嗒,一双削肩一起一伏,咬了咬银牙,哭诉道:“他们竟然不拿我当人看,您看,”嫣红一挽袖口,只见白皙的玉臂上满是一条一条绳子的勒痕,“还有,”嫣红用手抚住胸口道:“他们,他们还用熏香烧我……”
“啊?”辛老伯吃惊地问道,“你没有告诉鸨娘吗?”
“告诉了,可是没用,鸨娘得了他们的银子,怎好意思深管?”
“那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报官?怎么可能啊?我是获罪之人,不把我下狱已是便宜我了。”
这句话让辛老伯想到了自己也是获罪之人,只能无可奈何地恨恨骂道:“这帮畜生!”
“可是,”辛老伯面露难色道,“我一个小老儿又如何救得了你呀?”
“老伯,当年我在教坊之时,看那张仲年张司乐甚是体谅我等乐籍之人,我想求求他,或许他有法子能够解救我。但是,”嫣红面露难色,接着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好直接去找张大人,刚巧正好遇见老伯,所以,我想求老伯给我带个话儿。”
“带话倒不难,我与张大人经常见面,我回去后立马就把你的事儿全说给他,让他想想办法。”辛老伯安慰道,“你且忍耐一些时日,有了消息,我会尽快告诉你。”
“如此,多谢老伯了!”嫣红深深地道了个万福,惨白的脸上这稍稍有了一点喜色。
看着嫣红踽踽独行的背影,辛老伯疼惜地叹了口气,唉,几年前还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男怕干错行,女怕嫁错郎,此言不虚呀。
……
听了辛老伯的转述,张仲年异常惊讶,庞洪被下狱砍头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有想到嫣红会被卖到了妓院,而且境遇会这样悲惨。
怎么救呢?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她赎出妓院,可是像嫣红这种情况,鸨娘肯定会要一大笔银子,自己如此卑微的一个小官,如何拿得出那么多的银子呢?
不救吧,嫣红那样一个弱女子,用不了几年就会身死妓院。嫣红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艺人,也曾入舞,那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姑娘,怎忍心见死不救?张仲年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看张仲年闷在那里半晌无语,辛老伯心下有些着急,心想:到底救与不救,你倒是言语一声呀!
张仲年抬头看辛老伯焦急的神色,心道:老伯,你急,我比你还急呀!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呀,”张仲年道,“嫣红姑娘是获罪之人,被卖到妓院定是庞洪的仇家所害,那么这仇家必然紧盯着,即便是我们拿银子赎她,鸨娘也未必敢答应呀。”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辛老伯问道。
张仲年沉吟半晌,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先找鸨娘,给她些银两通融一下,求她多多照顾嫣红姑娘。顺便打听一下庞洪的仇家是谁。”
“这事儿我去办吧。”辛老伯道。
“不,”张仲年道,“过几天在芳春院定个席面,我亲自去见鸨娘。”
二人屋内说话,恰巧被来找舅父的姜毅听了个正着。姜毅心想,舅父和辛老伯所言之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此时自己掀帘子进屋显然不太合适,干脆,先回避一下吧。
几天后,张仲年让辛老伯捎信给芳春院的鸨娘,定下了一个席面。当晚,张仲年身穿便装,骑马而来。
在京城,芳春院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妓院,这个妓院规模不大,房子也很陈旧,但鸨娘吕姐儿很会经营,每到夜晚,车马往来铃铛作响,三教九流络绎不绝。春风轻拂下,半人高的柱形红纱灯左右摇曳,斗大的“芳春”二字煞是招人眼目。
早早就有人在门前十多丈远的地方迎候张仲年了,这便是芳春院鸨娘吕姐儿善解人意的表现,别看张仲年只是教坊司很小的一个官,但吕姐儿偏要做出并不轻看的姿态,而且派人候在十多丈远的地方,这是为了避开门口的喧闹,毕竟,张仲年官职在身,要讲究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