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华靡丽的马车队缓缓向前推进,玉勒雕鞍的骏马好似巡游一般高昂着头颅,在无数艳羡的眼光中驶向城门。
但凡长居雍都城内的百姓,早已熟知这一辆接一辆出身富贵的车驾所属何处,又将所往何处。
行在队伍最后的一辆羽盖玉座的驷马车尤为奢豪,一望便知当中人物的身份定然非同凡响。
车内的气氛格外安静。
傅媛卿正闭着眼睛,斜枕着一只手臂,渺渺乖巧的坐在她的身畔,轻摇着玉版团扇。
两侧分别坐了两个浓妆艳抹的美人,四张擦满红粉胭脂的面容都带着极不自然的神色。
左侧两个美人的目光充满了疑惑,而右侧两个美人的眼神却说不出的古怪。
虽然四人各怀忐忑,却始终没有人出声。
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晃悠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才抵达城门口。
马蹄一顿,傅媛卿微睁双眼,依然慵懒地斜靠在坐垫上,掩口打了个呵欠。
“谢兄,车上坐的可是贵阁的阁主,还有各位美人?”洪亮的话音穿透车厢,傅媛卿点了一下头,渺渺撩开帘帷的一角,从缝隙间望出去,瞧见一个将官模样的男人站在车前向谢魁问话。
那个男人穿着淡金色的铠甲,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执着腰间长剑,神情肃然。
他的身后还挺立着十五六名将士,身穿与他同种样式的铠甲。
每一名将士的手里都握着一把寒星般闪耀的弓弩,在炎夏灼热的阳光下,也令人由心底生出一阵凉意。
这些将士手中的弓弩,是不久后将要运往前线的惊世利器——按下机簧,就能在瞬息之间连发十箭,号称能捕风捉影的幻月弩。
也就是说,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在瞬息之间,这十数名将士可以将任意一个车厢射成筛子。
看出眼前的形势非同一般,谢魁翻身下了马,用完全迥乎私底下与吴世之插科打诨的口吻答道,“回将军,车上的确是敝阁阁主和各位姑娘。怎么今日由吴将军亲自守城?城中出了什么大事么?”
其实一见车队当先一骑是颇为相熟的谢魁,吴世之就已经对车内人的身份确定无疑。但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没有经过盘查,也没有得到上官的谕令,就是亲爹亲娘也不能放出城去。
雍都城百年来安享太平,这样的情况实在少有。
城内的所有将士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已经连续戒严了几日——轰动全城的法场劫囚案本已使得人心惶惶,偏偏当日还发生了一件更令人惊怖的事。
天色朗朗,一个黑影却如鬼魅般穿过城头。也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踏过了其中一名守卫的肩头,那名守卫还没惊叫出声,就看见那团黑影已飞出城外。
城头数十名守卫,连那人的一块衣角都没有沾到,相貌更没能看清。唯一抓住的痕迹,只是那名守卫肩头的半只脚印。
那样可怕的本事,如果不是有这半只脚印,恐怕当真要让人以为是什么不惧日光的鬼怪了。
就在几天后,押送要犯到大理寺的途中,又有人残杀了全部人犯和押送人犯的卫兵。
后来经过查看才发现,原来凶徒并没有杀死所有的人犯。凶徒留下了两个人犯的性命,劫走了他们,三人在雍都城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这一连串的事件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为,或是由同一个组织做下?
而被劫走的叛贼,人犯,还有凶徒是不是全都已如鬼魅般遁出了雍都?
但那之后,戒严就正式开始了,守城的将士们再也没有一刻清闲,时时紧绷着神经。
普通的老百姓已经被禁止出入,只有小部分背景深厚的商队和身份显贵的要人,才可以在接受搜查之后通过城门。
先不管这一番戒严能否奈何那些神出鬼没的凶徒,但朝廷既然摆出了如此慎重其事的姿态,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应付过去。
可这样的苦差又会惹来民怨,又没有半点油水,搞不好还可能无缘无故丢了性命,于是上头竟将他这个一贯闲散的游击将军调派来驻守城门,让他来握这个烫手山芋。
一个没有背景的杂号将军,不算卑职,又无关紧要,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若是侥幸立了功,自是皆大欢喜,上面的得了奖赏,也会漏下一丁点雨露;事情若是办砸了,那一切的过错和矛头,全都会指到他的头上。
哪怕不贪功劳,不求利禄,只想安生的活下去,他也必须格外小心谨慎,将事情办好才行。
然而,曦风皓月阁背后的势力树大根深,绝对不是能够轻易开罪的寻常豪富之家。
吴世之细思了半晌,沉沉叹了一口气,面上隐隐有些疲态,压低了声音,“老谢,不是小弟不够意思,雍都最近实在不太平啊…听说那些叛贼厉害得很,不仅能不知不觉的把活人劫走,连死人都要劫…朝廷下了戒严令,每个出城的人都要严加盘查,还请你通传阁主一声,末将须要例行公事,检查一番。”
谢魁拱了拱手,“也好。请将军稍候,我这就去向阁主禀报一声。”
吴世之点头,“有劳。”
谢魁返身走向队伍的最后,在那辆最为敞阔又显眼的马车旁停下脚步。
白如脂玉的手撩开了帷幔,谢魁在车窗边俯下身,把吴世之所说的话一一向车内的人禀报,神态恭谨又庄重。
不久,谢魁朝吴世之高喊一声,“将军,可以开始检查了。”
谢魁的声音浑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