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着实有点吓坏了。他有一段和自己老妹铁血残酷的斗争史,因此应对不良少女还算颇有心得。如果对方照例阴阳怪气,那对罗彬瀚而言根本就不算新鲜事。可眼前的阵仗他却从没见识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干嘛突然这样讲话?”他有点害怕地问。
酒红马尾仍然微笑着,根本没听到似地自顾自说:“这几天我一直在图书馆准备资格考试的资料。我答应过父亲今年要为申请高等学院努力,可我其实没有专注学业,一直在查你问我的东西。这件事让我觉得有点压力。”
她的谈吐清晰,目光明醒,一点也不像是失去心智后的胡乱发言。罗彬瀚只好无视这种突变,先对她提议道:“你还是把药还我吧。”
酒红马尾——虽说她现在既不酒红也不马尾——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没动。她想了想说:“这个东西使我感到舒服了很多。不用再被叶烟折磨,我不想失去它。”
“草,你想对我明抢啊。”罗彬瀚威胁道,“还想不想去见野人部落了?”
“我不想。那是个荒谬的念头。这世上根本不存在野人,我只是因为青春期才想着跟爸爸作对。如果我人间蒸发,他就会多关注我一点,而不是天天加班。”
这个回答对罗彬瀚堪称完美,让他情愿把那一整瓶舒缓药都白送给对方。可因为这转变来得如此诡异,他反而有点耿耿于怀,又试探着问道:“那你以后还吸吗?”
“再也不吸了。”酒红马尾说,“我要好好准备考试,念高等学院,然后找个好工作。”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谢谢你给我这个。我想你是某种来给我警示的天堂使者。”
至此罗彬瀚已经无话可说。如果这种良心忽醒的情况将来也会出现在他老妹身上,那绝对能把他感动得老泪纵横。他决定功成身退,把药留下后就姑且退出这个精分少女的生活。
“这样也行吧。那药就留给你……”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打断了他的话。罗彬瀚拿出手机,瞄了一眼雪白屏幕上的红字。
——别留下药,先生。你必须再回来观察一次。
他有点愕然地读完这段提醒,想知道李理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可酒红马尾就站在面前,让他不便对着手机麦克风说话。
“那是你的手机吗?”酒红马尾看着他说,“那是什么年代的古董?你等我一会儿。”
她转身走开了。罗彬瀚差点以为她要携药潜逃,可很快她便重新出现在罗彬瀚面前,将一个全新的三叠屏手机交给他。
“我帮你买的,用这个新的更好。”
“……你哪来的钱?”
“你给了我一枚金币。那东西纯度很高,可以换一笔足够的现金。”
“那你哪来的渠道换钱?”
“我找古董店卖的。老板很喜欢我,不会追究东西的来历。”
罗彬瀚无言地接过手机,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李理的黑匣子假装成充电器插上去。他这么做是为了让李理得到一个更好的运行设备,可是那新手机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他只好又把黑匣子连回旧手机上,屏幕立刻亮起。
——不要让我登录一个安全性未知的设备,先生。她在转移你的注意,你必须要回你的药。
那两行字透露出一种坚决的态度,罗彬瀚只得抬头对酒红马尾说:“你先把药还我。”
“就不能送我一瓶吗?”
“能,但这瓶我得还给别人。等我下次来再给你带瓶新的。”
他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半哄半骗地拿回了舒缓药。当酒红马尾把瓶子还给他时,菲娜在笼子里骚动起来。它焦躁地团团乱转,用尾巴狂扫积在笼子底部的垫土。
“这是你的宠物?”酒红马尾说,“我从没见过这个品种的宠物蜥蜴,你确定它合法吗?不过它的样子倒是挺漂亮的。”
她伸出手,隔着笼子去摸菲娜的尾巴。菲娜立刻跳到笼内最远的角落,蓄势待发地半张开嘴,那样子酷似攻击狩猎前的准备姿态。
罗彬瀚本想把它拿出来透透气,却没想到它如此讨厌生人,只得打消了这个主意。
“它是我捡的,还不清楚是什么品种。”他耸耸肩说,“天快黑了,你回家吧。”
酒红马尾仍然恋恋不舍,想再得到那种舒缓药。她如同上瘾般的反应让罗彬瀚由衷害怕,连连保证自己会很快带着药回来。
“你真的不能把这瓶给我?”
“这瓶太旧了,我怕过期。”罗彬瀚拒绝道,“回头给你带新的,每周每月给你带。”
“就不能是现在?”
“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酒红马尾幽怨地望着他:“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罗彬瀚预感自己必须说个准确的日期,否则便难以脱身。他语调极其诚恳地说:“明天。明天我再来。”
他把酒红马尾打发离开,然后决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出于内心的不安,他还远远地跟踪着对方,确定她走进家中,而不是又跑去了山里。
夕阳将坠,他回到寂寥空旷的小镇广场,看到几只乌鸦聚在地上。也许是心鬼作祟,罗彬瀚总觉得那些漆黑的小眼睛正诡恶地偷窥着自己。
他用碎石赶走乌鸦,然后拿出手机对屏幕问:“这小神经病到底怎么回事?”
屏幕上的字回答:我不知道,先生。
“那你干嘛让我把药讨回来?”罗彬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