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城墙外,这才发现这是一处登高的好所在,居然可以俯瞰整个皇宫,曾荣也才知道,整个皇宫布局十分齐整,一条南北中轴线横贯两头,南边是皇宫正门,也就是午门,午门过来太和门,然后是三大殿,三大殿过来就是后宫,后宫也有三座宫殿,最北边的那座应该是坤宁宫,因为坤宁宫四周有东西六宫,再往北,应该是后苑,能看见一片水域,也能看见一片蓊郁,其他地方她就猜不出了。
对了,南边还能看见远处的鼓楼,北边能看到更远处的假山和假山上的红墙绿瓦,三月的微风吹来,带了点暖意,也带来点青草的芬芳。
“这地方不错。”曾荣答非所问地回道。
“这会怎么不怕我了?”朱恒总算转过头,看向曾荣。
今日的曾荣仍是包包头,素面,衣服也很普通,宫里到处都是,粉色斜襟麻布上衣,蓝色长裙,一看就是最低等的宫女服装,且头发还有一丝乱,想必是方才做事时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划到了。
对了,她说是挖采药,朱恒的目光最后落在地上的篮子里。
“覃姑姑是个善良的人,我想,她要护着的人定然也会是个良善之人,我为何要怕?”曾荣微微一笑,说道。
眼前的少年眉眼中虽带了些阴郁,但声音依旧温和,面容也温和,绝对的谦谦君子,若非亲眼见识过他的狼狈和卑微,曾荣很难把这样一个人想成是个孤僻离群、自我封闭之人。
可事实上,太后那边正浩浩荡荡、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大肆庆贺,作为她老人家的嫡长孙,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能躲在这高墙上落寞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曾荣想不生出唏嘘之叹都难。
“覃姑姑?”朱恒念了遍这三个字,就在曾荣以为他会问起覃姑姑近况如何时,他忽然转了话锋,“你之前见过我这样?”
“啊?”曾荣愣了一下,很快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不惊讶,为何如此淡定?”对方说完,一双眼眸锁住了曾荣的脸,显然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因为覃姑姑提过一嘴,因为你不需要,也因为我们本就陌生。”
这话有点拗口,也有点隐晦,朱恒听了沉默不语,咂摸了好一会,才明白曾荣的意思。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他看了多少冷眼,听了多少冷语,也收到了多少同情和怜悯,可又能改变什么?
他依然是他,依然是那个坐在轮椅上不能动弹的可怜虫。
还有,本就是互不相关的两个陌生人,别人如何又关她何事?
可不知为何,听到曾荣想和撇清关系,他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还有一点点的失落。
“陌生么?你是覃姑姑的人,覃姑姑能和你说起我,想必你们关系匪浅,若我没有猜错,这草药也是给她准备的吧?”朱恒的视线再次落到了地上的篮子里。
他听王姑姑提过,除夕夜因为他的任性,覃姑姑又挨罚了,在慈宁宫的廊下跪了一夜,是被人驾着回去的,据说回去后就病倒了,全仗着一个小宫女的偏方熬过了那一关。
一开始他还不敢确定那小宫女就是曾荣,可看到篮子里的蒲公英他确认了,知道这是一味可以消肿散结的药。
“回二殿下,这草药的确是给覃姑姑预备的,小翠姐说她有咳嗽的旧疾,膝盖也落下旧伤,容易复发,这些草药虽不十分管用,可关键时候总比没有的强。”曾荣见他提到覃姑姑,忽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礼,忙改了过来。
“你会医术?”
曾荣摇头,“回二殿下,不会,只略识得几味常见草药。”
“过来。”
曾荣有点不明所以,看着他,脚却没动地方。
“你过来。”对方重复了一遍。
曾荣走过去,离三步远时站住了。
“再往前,蹲下。”
这一次曾荣乖乖地蹲下了。
“把手给我看看。”对方先伸出了手。
曾荣有点心虚,更多的是不情愿,毕竟男女有别,尽管她只是个卑微的宫女,可也是个人啊。
“你别多想,我只是看看你手。”
曾荣犹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把手伸出去了,还好,他只是捏住了曾荣的指尖,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着看了看,看到那几个茧,摸了摸,最后又摸了下她的指根处,什么也没说,放下了她的手,然后又伸手把她头上的几根碎发往上捋了捋,同时好像还拿下了点什么。
“二殿下,您?”曾荣觉得怪怪的,也不自在。
“你头发上沾了东西。”朱恒给曾荣瞧了一眼,是蒲公英的花瓣。
“多谢了。”曾荣起身,退后了两步。
“来过这吗?”对方问,似是没在意曾荣的疏离。
“没有,第一次。”
“我经常来,有时一个人能在这待上一整日。”
“不吃饭?”曾荣问。
见对方点头,曾荣有点生气了,“你太任性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什么?譬如说今日,正值太后寿诞,你一个人独自跑到这来,太后找你不着,她舍不得罚你,可你身边的人呢?你就忍心看着他们一个个因为你受罚?”
朱恒歪着脑袋看着曾荣,一开始眼睛里尚有点光亮,只是随着曾荣的话,那点光亮渐渐暗淡下去,最后,他垂眸,低声说道:“原来,你关心的是他们啊。”
“他们也是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