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恒确实记不住这么多官员名字和官职,但他记住了徐扶善和为他仗义执言的礼部尚书孙实,当然也记住了那几位位高权重的勋贵世家,尤其是镇远侯和威远侯以及镇国公这三家,这三家的世子或世孙和曾荣或多或少有点关联。
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王梵、顾砭和李漫三个都曾去锦绣坊骚扰过曾荣,特别是王家,居然还想把曾荣买回去做下人,一计不成还不死心,还想把曾荣诳进王家做绣娘。
亏他还一度以为父皇之所以对王家发难,为的是想借机收回内侍监的掌法权,有了曾荣这个由头,正好可以把矛头转到她身上,父皇还能落个清净。
可方才他悄悄问过常德子,才知昨日王家那丫头竟然拿着带刺的月季枝条追着曾荣打,也亏得曾荣胆大敢跑,若换了个胆小软弱的,昨日肯定破相了。
小小年纪的姑娘家戾气居然这么重,由此家教可见一斑了。
正琢磨该怎么为曾荣讨回这个公道时,朱悟突然打发人来传话了,说是他们也想组一个队去参加龙舟比赛,他们中有不少人也会划桨。
得知参赛者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不用问也是平日里朱悟来往的那个圈子里的人,于是,朱旭命侍卫把这些人带上来,正好一并认识下。
片刻间,朱悟带着十来个人上来了,朱恒扫了一眼,均是太后寿诞那日在后苑见过的,只是少了一半,他印象较深的镇国公李家和礼部尚书孙家的两位公子均不在,王家和顾家的两个在。
因着在场的官员们大多见过朱悟,众人也不等皇上开口,起身先向朱悟行了礼,朱悟一一含笑回礼,并用熟稔的语气向众人问好,而他带来的那十来个人也跪在了朱旭的案几前,正逐个介绍自己的家世、年龄呢。
至此,朱恒明白了朱悟的用意,想来征求父皇的同意是假,想打击他抢走他的风头是真。
好在这样的情景朱恒经历了太多,故而早就能波澜不惊地面对了。
“启禀二殿下,老臣听闻你这十年一直潜心研究学问和字画,老臣心下一直有个疑问,不知二殿下可否帮忙解惑?”孙实见朱恒受了冷落,很是有些不平,高声问道。
孙实一开口,朱旭也得卖他几分面子,同时,他也有几分好奇这个老古板究竟有什么问题要问他儿子,要知道,平日里这个老古板在学问上就没服过几个人。
“孙尚书请,只是朱恒才疏学浅,见识有限,未必能帮上忙。”朱恒谦和地回了对方一个笑容。
“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本恶?”孙实问。
这问题一出,不但朱恒蒙了,在场的其他人也蒙了,这是什么鬼问题,人之初性本善,三岁孩子都会背吧?
尽管如此,众人也没发声,大多望向了朱恒,想知道朱恒会怎么回答。
朱恒沉吟片刻,方才开口,“我个人倾向于性本善,每个人都是赤条条来到这人世间,这才有了赤子之心美在无邪一说,还有一句话,欲修稚子心,先修上善若水,可见人之初,性本善。”
“既如此,为何在同样的家庭下长大又接受了同样的教育,有的甚至还是双生子,长大后性情却大相径庭?”孙实继续问道。
众人一听,原来重点在这呢,明显是这话里有话啊,隐射谁呢?
朱恒早在孙实开口之初就猜到这位老人家不可能单纯地拿一句话来和他探讨,听到这也知道对方是何意了,只是这话题太敏感,他不想惹恼父皇,更不想把这位尚书大人推进水坑。
“孙大人,这问题说简单也简单,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说复杂也复杂,这世上最难认定的便是人心,而人心也是在一直不停地变化着的,就好比说我自己,之前十年一直自我封闭不肯见人,连最亲近的家人也不想见,可有一天却突然顿悟了,原来,因着我的固步自封不但伤害到那些关心的亲人,也错过了不少成长路上的好风景,但愿还不晚。”
朱恒说完,想起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想起那个喋喋不休的小身影,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满眼的星辉溢了出来,流光溢彩,在场的很多人均被这个笑容打动了。
见鬼,一个男人居然也有这么明媚的笑容有这么明亮的眼眸,在场的这些文武百官哪个不是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谁的笑容背后不隐藏着万千心思,谁的眼睛望进去不是深不见底?
当然了,在场的人也清楚一点,朱恒之所以还能拥有一颗纯净的稚子之心,多半和他这些年的自我封闭有关,再加上他的双腿已然这样,早早把他踢出了局,也让他免去了多少不见刀光剑影的暗斗。
可如今,他主动走出来了,他想把成长路上错过的风景补上,这是否意味着他要出山,要加入这场逐鹿呢?
可问题是,他这双腿都废了十年,是有治愈的希望还是说他打算就这样推着轮椅卷进来?
皇上呢,皇上又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官员越来越看不懂这场戏了,但有一点,众人对朱恒的人品还是有比较认可的,谁不清楚孙实的本意是想替他出头,可他巧妙地把问题转到自己身上,既保全了皇上和朱悟的颜面,也没让孙实落下什么口实。
就连一向看人比较严苛徐扶善也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孩子被废弃这么多年,居然还有自保能力,关键是本性还纯良,这样的人值得拉一把。
可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本性纯良之人虽不会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