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推门之际,屋子里的这对姐妹正大眼瞪小眼呢,躺在床上的曾荣也是满脸惊恐地看着正跪在她面前要为她更衣的曾华。
而曾华此时也是被睁开眼的曾荣吓傻了,一动不动的。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王氏见此,先就骂上了,“作死哟,都什么时候了还挺尸呢,还不赶紧起来换身干爽衣裳,真要是坐下病根了,这辈子你就有的是苦吃了。”
曾华听了这话先是怯怯地看了王氏一眼,继而又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要去给曾荣脱衣,曾荣虽没理清状况,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房门还开着呢,怎么更衣?
于是,她推开了曾华,“我自己来,你去把门关上。”
说完,见曾华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曾荣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用的是长安城里的官话,想必对方没听懂,略思索了一下,换成当地土话,重复了方才这句话。
在曾华爬下床后,曾荣又对王氏说道:“阿婆,你也出去吧,我自己能换。”
“那就快点,家里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做呢,这么大的孩子也该懂点事了,家里什么情形你也不是不清楚,难道你忍心让大哥娶不上婆娘让你二哥念不起书?你爹你娘把你养这么大,你不想着回报一下你爹也该想想你两个哥哥,他们总归是和你一样,都从你那死鬼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王氏碎碎念道。
她倒是也没有留意这两个孙女有什么不对劲,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她还等着去问问儿子,换亲的事情究竟进行得怎么样了。
曾荣显然没有听进王氏的话,待王氏出门后,曾荣先是激动地打量了下屋子里的摆设,铺着稻草的木板床,带了一层又一层补丁的靛蓝色棉被和床单,以及同样靛蓝色的两个小圆枕头,此外,还有西边靠墙旧衣柜和墙角的恭桶。
没错,是自己小时候的家,尽管时间有点久远了,可曾荣依然辨认出来了,这就是她曾经生活了五年多的家,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怎么会变成曾荣,而不是原本的曾华。
还有,她成了曾荣,那么,原来的大姐曾荣去了哪里,那个原本该是自己的曾华,现在又是谁呢?
一念至此,曾荣看向了曾华。
满肚子疑问的曾荣有心想问问曾华到底是谁,可一来她怕对方就是本尊,会因为年龄太小没法保守秘密;二来,她又担心对方也换了个人,万一自己先开口了会不会被对方抓住把柄?
权衡再三,曾荣决定先保持沉默静观其变,再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得赶紧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日子,还能不能来得及去救徐靖,还有,徐靖会不会也和她一样重生了呢?
正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曾荣被曾华推了一下,曾华给她送来衣裳,“大,大,大姐,你身上还湿着呢。”
“湿着?”后知后觉的曾荣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湿透了,正被一件蓝色的棉袍包裹着,这棉袍虽只有五六成新,也不是什么好料子,但上面一个补丁也没有,一看就不是自己家里能拿出手的,因而嫌弃地扔到了一边,不定是哪个男人穿过的。
令曾荣诧异的是,这件她弃之如敝履的棉袍却被曾华紧紧地抱在了手里,甚至身子还微微有点抖。
这是怎么回事?
曾荣一边更衣一边仔细回想起来,随即,她张大了嘴巴,因为她想起来了,上一世她六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这一年,她十二岁的大姐,也就是现在这具身子的主人曾荣跳湖自尽了,是书院的欧阳大哥把她捞上来的,可惜,捞上来之后大姐已然没有气息了。
对了,大姐之所以投湖自尽,是因为她偷听到父亲和那个无良继母的谈话,说是要把她卖去勾栏,彼时曾华还不懂勾栏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个不好的地方,要不然父亲也不会左右为难的。
可谁知大姐的死并没有唤回他们的良知,后来他们又动了卖曾华的心思,可因着她年龄实在是小,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而她也机灵,为了躲避被卖的命运,不是去山上采蘑菇就是去湖边放鸭子,要不就是去打猪草喂猪,总之,一天到晚没闲着,为的就是想让他们看到她对这个家的贡献。
有一天,她一个人出来打猪草,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青山湖边,正好碰上了那位坐在湖边发呆的欧阳大哥,那位欧阳大哥看见她篮子里的猪草,主动教起她辨认草药,说是可以挖草药拿去镇上的药店换钱。
也是合该她时来运转,那天她在青山庙附近的山上挖草药时,救了刚被蛇咬伤的徐靖,徐家老夫人为了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出钱把她买下来,带她一起进京了。
从那时起,她成了徐靖身边的丫鬟,说是丫鬟,不如说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因为徐靖一开始根本不用她伺候,相反,还手把手地教她念书、画画、弹琴、下棋、投壶等,而她也跟着徐靖身边的丫鬟们一起学刺绣、学厨艺,再大些,也学着伺候徐靖以及打理他身边的内务。
十五岁那年,徐靖娶妻生子后,秉明家中长辈把她抬为侍妾,尽管是侍妾,可因着有救命之恩和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徐靖对她甚至比那个女人还好。
可惜的是,她出身太过卑微,偏又成了徐靖的心头好,难免为自己招来嫉恨,连着怀了两胎都没有坐住,从那后,她很长一段时间不曾有过孩子。
为此,徐靖没少为她请医问药的,好容易五年后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