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内。
案头香茶袅袅。
一直闭目养神的曾布睁开眼,慢悠悠道:“官家圣谕,新科进士授官交由我等来拟定,大家议一下吧。”
赵挺之端着香茗不说话。
蔡京轻啜一口茶,笑呵呵说道:“效仿上一科,状元授将作监丞,差遣某州通判,榜眼探花授秘书省校书郎,差遣团练观察使,其他进士赴吏部栓选注官。”
“附议。”
“附议。”
“……”
等他说完,一众中书舍人皆点头。
这样安排遵循旧例,没什么问题。
曾布斜眼看大厅众人,淡淡道:“先说今科状元郎赵明诚吧。”
厅内登时陷入沉默。
没有人再说话。
状元能初授通判差遣是好待遇,但大宋全国14个府,240个州,州与州差别太大了!
要是经济繁荣,政治清明的州府,一空降就能摘桃子,待个半年带着功劳回京升官,岂不美哉?
但!
搁穷山恶水的地方,不仅民生凋敝穷苦,而且造反的逆贼还多……
搞不好朝不保夕,身首异处。
贼寇土匪要造反,肯定得先杀官祭旗……
赵明诚作为宰执之子,官家亲信,再怎么也得安排个好地方吧?
大厅内许久没有声音,突然。
“池州通判马麟刚刚擢升回京,职位空缺,就那里吧。”
蔡京皱眉沉思,忽然眼睛一亮。
曾布先是一愣,继而流露出玩味之色。
其余中书舍人们低着头不敢接话。
蔡相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去年,蔡卞被谏官弹劾,降为少府少监,到池州居住。
蔡卞可是蔡相的胞弟!
把赵明诚放到池州去,这不是摆明给蔡家打压的机会么。
天下瞩目的状元郎,刚入仕就要被整得灰头土脸?
赵挺之放下茶杯,面无表情:“我避嫌,不发表意见。”
曾布微微颔首,目光沉静望来:“大家觉得如何?”
“我觉得,江宁府通判挺合适的。”
冷不丁,安静的大厅响起了沙哑的嗓音。
一句话,满场皆惊。
所有人都错愕,包括曾布。
他怎么说话了?
平常不是工具人么?
只见光禄大夫,枢密院副使黄中庸靠在紫檀木设垫的椅子上,缓缓敲着案几。
曾布暼了一眼赵挺之,又盯着黄中庸,他瞬间明白了。
黄中庸是如今朝中旧党的领袖人物,以往政事堂商议政务,只要不涉及到旧党官员,他基本是一言不发。
再何况黄中庸是枢密院副使,主管军政,不会插手政事。
现在发言是何意?
联想到赵李两家结亲,难不成旧党官员欣赏赵明诚?
蔡京灼灼的凝视着黄中庸,半晌后笑了笑:“江宁府也挺好,正好通判一职空缺。”
他没必要再坚持,很明显曾布是不偏不倚的态度,赵挺之加上枢密院的声音,他还没这个权力压下。
他现在反倒担心的是,赵挺之是不是有跟旧党狼狈为奸的趋势?
众人心思各异,气氛有些微妙。
良久。
曾布见没有反对的声音,顺水推舟道:“状元赵明诚授将作监丞,就任江宁府通判。”
“附议!”
“附议!”
……
琼林苑。
大门御道,种植着松柏,两旁有石园榴园、樱桃园,景色非常优美。
苑内正在举行琼林宴,又名闻喜宴。
琼林宴热闹非凡,簪花穿官袍的新科进士们满面红光,拜房师、拜主考官,酬酢交际,欢声笑语。
昨天他们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本该属于他们的御街夸官,完全被某人给抢走了风头!
一个人弄得东华门道路瘫痪,听说地上还晕了几十个。
所以礼部临时取消御街夸官仪式。
某人倒好,享受了万众瞩目的风光,他们可是憋屈得紧。
别提了!
碰到某人就没好事!
…
而某人此时正毕恭毕敬地作揖寒暄,神态非常卑谦。
李格非似笑非笑:“德甫你披览史籍、通晓政务,殿试写出的策问真可谓是一鸣惊人啊!”
话语中充满揶揄之意。
赵明诚也不脸红,嘿嘿笑道:“此乃是学生呕心沥血所作。”
“汝不臊乎?”
李格非实在忍不了,大声斥责。
堂堂一个儒家君子,在殿试上这么拍马屁,真是无耻宵小……
不过呢,最后结果还是好的。
毕竟把状元郎抱回家了。
说起来,自己也是状元的岳父嘛。
念及于此,李格非还是有些飘飘然的。
“唉,对了德甫,婚期定下来了没有。”
李格非捻着美须,故作不经意地询问。
赵明诚一愣,未来岳父来催婚了?
他很老实地回答道:“家母言五月初七是黄道吉日,宜办婚礼。”
“五月?”
李格非揪着胡子,喝骂道:“怎么还要这么久?依老夫看,就四月初,办个婚礼也拖拖拉拉。”
赵明诚有些无语,他还想再过几天单身生活呢。
李格非斜睨:“回家通知赵正夫,四月初三,逾时不候!”
说完甩甩袖子,悠哉悠哉走人。
这宝贝女婿可不能让他溜走咯,一天不成婚,他一天都不得安宁……
赵明诚莞尔一笑,继续回琼林苑参加酒宴。
琼林宴毕,赵明诚率新科进士到国子监拜谒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