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利源商行米店门口,免费领米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排出了将近一里地。
高景仁和陈焕升并排站着,虽然看着同一拨人群,但两人的想法却不尽相同。
“阿升,照这样看来,没个两三千斤大米,根本不够用啊!”高景仁一边笑呵呵地把摆在身前这些一袋袋装好的大米发给前来领米的人,一边朝着陈焕升倾了倾身子,用仅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陈焕升刚刚递出一袋米,他听出了高景仁心中的不舍,微微一笑,随口说道,“老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又不是每天发,我们一个月才发一次,即便派出个几千斤,对咱们利源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然而对于穷苦人家,这一斤米如果省着点做粥喝,那就是三五天的口粮,这已经帮他们解决了很大的问题,所以他们一定会记得利源的好,这样我们就得了民心,以后想要成立工会,便可一呼百应。”
想到做这件事的目的,高景仁的心情便舒缓了许多,派米的动作也更麻利了。
正在这时,高曼琳从后面走了过来,挤进了两人中间,她知道今天父亲会跟陈焕升一起在这派米,所以特意挑选了一件自认为很漂亮的衣服。
高景仁见到女儿就是一愣,她难得地穿了一件中式的裙子,淡绿色的绸缎布料,裙摆处还绣了些小碎花,“你来做咩事啊,女孩子家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赶紧回去。”
高曼琳却毫不在乎,“我来帮忙啊,女孩子怎么了,你看那些洋人,女人出来做事很正常啊,就连英吉利女王也是女人啊。”
“你……”高景仁被顶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她晃了晃手指,却又无可奈何。
要说父女俩斗嘴,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赢过自己的女儿。
高曼琳见父亲不再说什么,脸上泛出了得胜后的笑容。
跟着派了一会儿米,高曼琳的眼睛不时地瞟向陈焕升,而对方却似乎没有注意,依然自顾自地忙碌着。
见他没反应,高曼琳撅了撅嘴,这跟自己预想中的可不一样。
不过想到小翠说过的话,她又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于是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陈焕升,“喂,有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大叔,您拿好。”陈焕升微笑着把手中的米袋递给了一位老人,根本没有理会高曼琳。
这可让高曼琳有些下不来台,怎么说她也是利源商行的大小姐,高景仁的掌上明珠,自己已然如此主动,这个陈焕升居然依旧不理不睬,着实让她有些气愤。
她拍了一下面前的米袋,面带愠色地看着陈焕升,“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啊?”
陈焕升依然没有看她,嘴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高曼琳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听说那个粤剧班里,有个戏子被发现偷东西,差点被人打死。”
她说的含糊,陈焕升却听的清楚。
虽然没有明确地道歉,但陈焕升已然明白,这是高曼琳在向他示弱,言外之意就是知道错怪他了,但她又不想明说,所以借这件事来表明态度。
陈焕升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这次反而让高曼琳哑口无言。
是啊,这件事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又没有找回丢失的东西,难道表个态就想让人家千恩万谢么。
感觉有些无趣,高曼琳扔下手里的米袋,“没意思,不好玩。”说着,转身向后面走去。
高景仁看着女儿的背影,觉得她今天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这时米摊前走来一位穿着破烂的男子,脸上脏兮兮的,胡茬很重,但双眸却炯炯有神。在他伸出手来的一瞬间,陈焕升意外地发现他的大拇指关节内侧,有一层厚厚地老茧。
在上一世里,陈焕升接触过一位练棍的武术高手,他曾经对陈焕升说,“现在练习冷兵器的人少了,人们更热衷于练拳,或是现代搏击术,所以拳头上的痕迹很重,但如果往前数个一百几十年,练枪练棍练刀的武林中人比比皆是,电视里总是会说,练武之人手掌上都是老茧,但其实真正练习兵器的行家,其拇指内关节上的老茧也同样十分厚重,因为每天拿着刀棍之类,对于虎口和拇指关节处的摩擦很多,特别是善使枪棍的高手,尤为明显。”
陈焕升对这句话记忆深刻,此时看见眼前的男子,不禁多加了几分关注。
男子见陈焕升有些发愣,不耐烦地说道,“看什么呢,还派不派米。”
陈焕升这才回过神来,他微微一笑,“当然派。”说着,又多拿了两袋米,一起放在了男子手中,“体力耗费的多,应该多吃点。”
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地盯着陈焕升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谢谢。”话落,一只手抓起三袋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焕升看着男子走路的姿势,愈发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虽然他对武术涉猎不深,但见男子明明一副颓势,走起路来脚步却十分轻盈,而且看他有些摇头晃脑,腰背却挺地笔直,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陈焕升不禁来了兴趣,他很想知道在这个男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着,他对高景仁说,“老板,你先撑一会。”随后喊来站在身后的阿福,“你帮老板一起派。”
说完,便跟着男子的脚步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