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马超开始小心谨慎起来,不但对刘备言必称主公,对文武同僚也以礼相待。他欣赏诸葛亮沉稳而老练的处事能力,佩服赵云谦和大度又不失原则的待人接物,对其他人还缺乏深入了解,谈不上有深刻的感触。
他得知刘、关、张三人的特殊关系,很想和张飞亲近亲近,但张飞在公事上和他偶尔谈几句,也是板着脸,更不可能私下交往了。起先马超以为张飞性格就是如此,后来见他和赵云、魏延等却是有说有笑的,心里很纳闷……在益州又人生地不熟,无人可以倾诉,常在家喝闷酒。
一日又在家独酌,家童领进一个人来,马超正要责怪小僮擅作主张,后边那人嘿嘿一笑,自来熟一样,不邀而坐:
“不速之客打扰马将军了……”
“哦,彭先生?稀客稀客!……”
马超笑笑,令小僮另置一副碗箸来,请来客一起喝酒。
此人名叫彭羕,是益州有名的狂士。在刘璋手下任书佐时,因恃才傲物,得罪了许多人,被罚为刑徒。刘备入蜀,他经庞统介绍来投,被任为掾属,后来升为治中从事。
然而江山难移,本性难改,彭羕担任了要职,狂傲之态复萌,十分嚣张,与同僚关系都很紧张。他心目中的文臣,除了庞统,谁也不放在眼里:
“法正不过是邀天之幸,孔明只是少年得志,其他人更不值一谈……”
“超与先生从无私交,且先生也从不和武将打交道的,今日何能光临寒舍?”
马超举盏示意,望着彭羕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有些好笑。
“嗨,一言难尽!……”
彭羕端杯一饮而尽,举袖擦擦嘴角的酒滴,神情黯淡。
“格老子的,要我到江阴去做太守,心里不痛快,想找个人聊聊,发泄闷气!满州都不是一路人,只有孟起你是个客将,寄人篱下,必有共识之心,这才冒昧造访啊!”
“哦?先生才华出众,不是很得主公器重吗?”
“嘿嘿,还不是那个诸葛亮和法正两个家伙,怕我抢了他们的风头,在主公面前进了谗言,把我踢出都城吗?格老子的!……”
彭羕用本地话愤愤骂了一句,又自己动手斟了一杯酒,一口气灌入肚里。
“哼,两个近臣争宠妒才,排挤同僚,我看这两人总有一天也会明争暗斗的!……”
马超不便随言附合,默不作声。
彭羕望望他:“像马孟起这样的良将,天下数一数二,却也被置散投闲,真是浪费人才啊!”
马超谦道:“哪里!天下良将颇多,仅主公麾下就有关、张、赵三员虎将……黄忠,魏延也不弱。”
“马将军真是大度啊,人家看不起你,你还为他们美言赞誉……”彭羕微微冷笑。
“嗬,此话怎讲?”
马超身体前倾,急切的询问。
“赵云只是个侍卫官,黄忠年纪大了,魏延倒是个后起之秀,然此三人无足轻重,且不去谈他们。我跟你说说关羽、张飞这两个主公的心腹亲信吧……”
彭羕挾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鸡油顺嘴角流了下来,他用衣袖抹去,边嚼边说:
“关羽那人,骄矜不可一世,哪个武将入他法眼?你初来益州受到优厚待遇,他便从荆州寄书来说,马超此人人才如何?某请来益州与其比武……
“那日,我和诸葛亮、法正都在,主公苦笑着说,云长就是这个脾气,别人越强他越不服。这如何使得,他怎能离开荆州?后来听说诸葛亮回书说:
马孟起雄烈过人,但也只是英布、彭越一类勇将,只能和张益德并列,怎可与关君侯您这样超众轶群的良将相比呢?你瞧瞧,一个狂妄自大,一个胡吹乱捧,却将马将军您贬低了……”
彭羕猛灌一大口酒,愤愤道:
“要说那个张益德,更加过分,说你妄自尊大,对主公全没尊卑之礼,竟劝刘益州……哎,不说也罢……”彭羕欲擒故纵。
马超见他欲说还休,更加迫不及待想知道:
“此地言不入六耳,先生但说无妨!”
“张飞说当年吕布无礼称主公为贤弟,俺几次要杀他,现在马超也是这样。何况他害父害弟,又投张鲁,名声也不比吕布好到哪里去,不如除之以除后患,即使主公心慈不能伤害,赶走他算了。……你想这些重要角色都这样看待你,你身处尴尬之地还不自知呢。”
“这……”马超听了一身冷汗,霍地起身三两下脱去外衣,坐回桌旁盛着闷气。
彭羕又喝了一杯,酒意上涌,牢骚无遮无掩的喷涌出来:
“你我都是才能出众之人,又都是受排挤之人,老革是昏了头了,不明事理……,格老子,与其这样忍气吞声,受人嗟来之食,不如自己干些大事!孟起将军,你在外,我在内,天下顶尖的文武相配合,还有何事不成?……”
马超吓了一跳,酒意都惊走了,不敢搭腔。想想又怕彭羕说出更露骨的话来,日后解说不清,忙道:
“喝酒,喝酒……此乃大事岂可鲁莽,不谈不谈……”
马超有意又劝了他几杯,彭羕酩酊大醉,马超便留他住了一晚。
次日送他登城后,心里忧惧不安,深恐受到牵连,即刻作书报告。
刘备自然大怒,彭羕还未到汉阳,就被追捕回成都。
在狱中,彭羕给诸葛亮修书辩解,还是一副嬉笑怒骂、不真不假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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