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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献帝的伤心事

曹操回许都,偕同百官过了新年。心中一直耽于政事,满脑子尽是征战杀伐,晚上也不得安寝,一闭上眼睛,吕布,袁绍,袁术,张绣,刘表,张鲁……,一张张栩栩如生的面孔,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团团转。或矜持,或骄狂,或仇恨,或轻蔑,一个个发出冷笑逼视着他……曹操惕然而醒,烦躁的晃晃脑袋,头痛病又来折磨他了!

好容易挨过两个月,曹操迫不及待,又要去征讨张绣。荀攸劝道:

“一年数战,将士疲累,军需耗费甚巨。主公何不多歇息日子,等准备充分些再出征?”

曹操摇摇头:

“不行,强敌窥伺,快要把我逼疯了!这些人不除,我是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啊。”

荀攸分析道:

“即使要征讨,攻击的首要目标应是袁术与吕布,而不是张绣。张绣与刘表,目前力量强大,一时难以击破,但这个联盟并不牢靠:张绣无根无基,是游移不定的客军,全仰刘表供应给养。时间一长,补给就会有困难,有困难就会有嫌隙,有嫌隙就会有摩擦,进而就可能离散。到那时我军就可各个击破,比现在击张袁来援,攻袁张来助的状况,把握大多了。”

曹操恨恨道:

“张绣时时威胁豫州,就是一颗眼中钉,不能不拔?何况杀我亲子爱将之仇,焉能不报!”

遂不听劝,命文书上表奏明献帝。过了两日,没有回音,曹操急切等不及,亲自入宫去面见献帝。

到了后殿,却见献帝面有泪痕,郁郁寡欢的呆坐着。见曹操欲行礼,献帝略一抬手,

“曹卿请平身吧。”嗓音嘶哑低沉,十分微弱。

曹操异道:“陛下何事悲伤?”

献帝垂泪不答。

身后两眼红肿,弯腰恭立的小常侍杨胜,抽噎着回答:

“万岁爷的张、潘两位娘娘……都,都……亡故了!”

“谁?就是在洛阳找来的那两个农家姑娘吗?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亡故了呢?”

“前日两位娘娘去城郊采桑,在老沂河碰到一个农家小孩落水。当时旁边无人,月娥姐姐不会游水,潘娘娘就跳入河中去救,不料被河水卷到中流。张娘娘着急,也跳下河去想抢救,谁料……谁料,与孩子一起……三人都被河水冲走了!呜呜……”

刘协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曹操:

“张、潘两人自来到许都,真是日日操作,天天辛苦,从不贪享安逸,忘了农家本色。她俩爱好养蚕,正是两位爱妃的倡导,带动了许都养蚕事业兴旺发展……

“想想四年前,初到许昌时,众卿鹑衣百结,朕也寒酸不堪,再看看今日百官都穿漂亮丝绸衣裳,怎不感念两位贤姬?真令朕肝肠寸断啊!哀哉,痛哉,朕的两位爱姬呀!……”

刘协说着,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请节哀,龙体保重要紧!”曹操劝慰着,叹气道:

“人生短促,寿命几何呀!两个如花般的生命就此殒灭了,可惜呀!许都今有蚕收万箔桑蔽野,麻麦极望无边疆的盛况,官民衣食无忧,一是枣祗屯田之功劳,二是张、潘两妃养蚕之业绩。可惜宫里宫外,这三位了不起的功臣,竟都亡故了!……”

曹操又问:“两位娘娘遗体找到没有?”

献帝哽咽不能答,杨胜回道:“没有,只在河边遗下了帛履和披肩。”

曹操叹息着摇摇头:

“嗨!天不佑善人乎?……陛下,事已至此,悲伤无益,臣即刻派人沿河四处寻觅娘娘遗体……陛下为何不早令人告诉臣?”

“朕,朕恐曹卿公务繁忙,不便打扰……”

“此乃何话?天子家无小事,为臣者岂能不尽心竭力?臣这就去吩咐此事。”

曹操辞出,立命数千兵士,沿老沂河两岸搜寻,又命人乘船四处打捞。

终于在河的下游浅滩处发现两具女尸,但已被河水泡得浮肿,面目全非,身上衣服也被冲去,全身裸露,肚腹膨胀,其状十分凄惨吓人。

曹操命兵士用白布遮盖两女,叫杨胜、月娥两人前来辨认。

月娥战战兢兢看了一会儿,颤抖着声音说道:

“正是二位娘娘呀!张娘娘的颈后这块疤,是她从前在洛阳一次采桑葚时,从树上摔下造成的,潘娘娘背上的两颗红痣,奴婢也认得……”

曹操即令王必为两妃赶备寿衣棺木,当天就要完成。为的不让献帝见她两个心爱女人,落得如此不堪入目的惨象。

强权之令,何事不成?大半日的功夫,衣棺俱已备好,遂将两妃盛殓,葬于老沂河边,野地高丘之上。西为张妃冢,东为潘氏墓。

曹操亲自抄笔,用隶书题写墓碑,付匠人刻石。王必主持做完丧事。杨胜、月娥全程参与,黄昏方回宫禀报献帝。

献帝一夜激动,不能入眠。

翌日一早就亲临冢前吊唁,又大哭了一场。下旨将坟茔所在地方圆十里,命为“张潘故城”,从此流传至今(即今许昌市建安区张藩乡。尚有汉魏故址遗跡)。

曹操为献帝做了此事,献帝心中感激,便对曹操所奏,顺水推舟无不允准。

这日曹操率军三征张绣,献帝就令安排銮驾,亲自送曹操大军出师。一直送到许都南门外城郊,方才回銮以示隆眷。

时为建安三年(19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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