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是双店村的,坐不到镇里的汽车站就得提前下车。
在车上听他吹嘘说:家里有个两百亩的私人水库,以后但凡是想钓鱼了,随时来他这里,这货不仅包钓到鱼,而且还包吃包住包送,也就是常说的“四包服务”。
回镇子上的路,还是那条铺就了十几年,且修修补补无数次的老沥青路。
一旦遇到不好走的路段,车子会不受控制地颠簸一阵,人坐在座位上,左右摇晃也就算了,搞不好还会被无缘无故地弹起来,再自由落体下去......
道路两旁的白杨树,风一吹,叶子哗哗作响,仿佛是在欢迎刚从远方归来的游子......
送走了黎笋,过了不大一会儿,驾驶员一脚刹车。
等车子停稳后,女售票员拉开车门:“穿心店镇汽车站到了,所有人员下车。”
透过没贴广告纸的前挡风玻璃,梁荆宜一眼就看到了父亲。
此时,父亲抽着烟,站在距离车子左前方大约五米的位置,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正伸长了脖颈,往下车的人群这边张望着。
那套黑西服是梁荆宜穿过的。
记得是在城里读书时,母亲带他在服装大市场买的。
当时,买主喊价两百块,经过母亲长时间反复的讨价还价,最后以八十块钱成交。
可是事后,在gz流花服装批发市场做裁缝的三妈说,这套西服就是一典型的“地摊货”,在她们批发市场里,出厂价不会超过三十块。
事实也是如此,那西服梁荆宜没穿几次,撑起双肩的布料就垮了半头,于是他便将它打入了“冷宫”。
可穿在父亲身上,貌似还挺合身的,目测垮的那半头不明显不说,还没有什么褶皱。
这说明母亲给熨烫得不错。
父亲的脚上,蹬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
老实说,父亲今天出门的这身行头,应该是母亲精心设计过的,不然,仅凭父亲那点品味,他就是把脑袋想出个窟窿来,也不会穿着一身黑西服出来接儿子,要知道在他们那一辈农村人的潜意识里,中山装才是最牛皮拉风上档次的存在。
朝人群张望的父亲是在寻找儿子那熟悉的身影。
由于不知道车子到达车站的准确时间,他是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这里,只要是到站的车,他都盯得紧紧的,绝不漏掉任何一个下车的人。
两年半了,虽然他当着亲戚朋友的面,从来不说有多么想念儿子,但是心中的那份牵挂,却是一直都在。
“儿行千里母担忧”,作为父亲,他何尝也不是那样。
“老爸!”下车的梁荆宜朝父亲猛地一挥手。
父亲咧开嘴,麻利地扔掉手里的烟头,笑着朝这边迎了过来,他还不忘回头看了看,停在十多米开外的那辆摩托车。
俩人见面,眼神里自然满是欣喜之色,梁荆宜从帆布包里拿出在阿枝店买的两条烟递给父亲:“这是fj当地的特产,石狮的卖十块钱一包,我专门给你买的。”
他对贵的那条烟,作出单独介绍,目的无非是想告诉父亲:这烟很贵,儿子还是很有孝心的。
父亲对烟酒的爱好,就好像一日三餐的大米饭一样,欲罢不能。
不过,好在他从不计较烟酒的优劣程度,只要是这么个玩意,他都可以欣然接受。
农村人嘛,没有城里人那么多讲究,那么多的狗屁道道。
当然,这也是经济基础所决定的,没钱你能喝好酒,能抽好烟嘛?
“收起来收起来,那么远回来一趟,你还带烟干什么?走,我们回家。”父亲把烟给挡了回去,可是他的手却不受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软盒的“游三峡”,抽出一支来,点上,他猛吸了一口,尔后,缓缓地说,“一块五的烟,抽起来才带劲。烟越贵,反而那个味道就越淡,抽起来没什么意思。”
梁荆宜不抽烟,所以对父亲给出的这个判断,他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在他的意识里,贵的,无疑就是好的。
父亲甩了甩手里的一串钥匙,那是摩托车的,这是要走了。
装好烟,梁荆宜提起帆布包就跟了上去。
“梁荆宜。”走在前面的父亲突然停下了脚步。
“到!”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梁荆宜条件发射般当即立正,这是准备听候下一步命令指示了。
可就是这一声“到”,却把父亲整懵了两三秒,旋即他便反应过来了,毕竟父亲也是当了五年兵的老鸟,像这种第一次探家会遇到的“尴尬”,二十多年前,他也曾经历过。
旁边有人在偷笑,也有人好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的,对着穿一身迷彩服的梁荆宜指指点点......
这时,父亲踩响了摩托车,先是“嘭嘭嘭”一阵刺耳的声音敲打着耳膜,后是一股刺鼻的机油味钻进鼻腔,眼前瞬间腾起袅袅青烟,这辆大阳九零的摩托车就像一头老黄牛,摆好了准备下地犁田的架式,就等主人一声令下,立即开始干活了。
“排气管爆了?”发现了摩托车异常的梁荆宜问。
“嗯,去年就爆了。我用‘灭害灵’的空瓶子,做了一个简易的塞在排气管后面,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噪声还不是很大。”面对儿子提出的问题,从经济学的角度考虑,父亲给出的解释,堪称合理和完美。
“车子还烧机油?”吸了吸鼻子,梁荆宜淡淡地说。
“今年过年的时候就发现了,只要它还能响、还能骑,不要紧的,等骑不动了,我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