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刘县令又开始左右为难。
刘海平给他的建议,他倒是听进去了。可是,……他还是心存侥幸。
总觉得,在自己任上,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吧?
就在刘县令正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刑名师爷刘海平他又忍不住的说了。
“东家,去岁时,咱们就已经谎报民情。吉水县是个大县。共有6万户。足足有34万多人。可是,闹旱灾之后,6万户之中,就已经跑掉了1万多户了。而且这1万多户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有钱有家底。跑到江南富庶区之后,他们基本上都能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如今的县内,就只剩下了将近20万的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家无存粮的穷鬼。”
“咱们原本就已经把逃难的那些人的赋税,全都摊在这些人的身上了。如果,咱们还要在难民们过来的时候,向这些人征粮,那咱们吉水县的人,真的会跑光的。一旦那些穷人跑光,朝廷就会派人过来,拿咱们的项上人头了。”
说到这,刘海平就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东家,我也是做过官的,我也知道为官不易。上面人的话,咱们要听。可是下面人的情况,我们也要看啊。如今,是东家您作出选择的时候了。”
刘县令听了,他突然端着书桌旁放了很久的一杯茶,往自己嘴里猛灌了一口之后,他又开始来来回回的走着。
把刘海平的一双眼睛,都转的眼花了之后,他这才下定了决心。
“那……,咱们就不管那些难民了?”
刘海平发现眼前的这个侄儿啊,当官都当了6年了,脑袋瓜子还没有转过弯来。他当时就忍不住的说了。
“不管那些难民,可不成啊!”
“东家,咱们吉水县去年跑了1万多户,您这事儿还没向上面的人报道呢,户部也不知道呢!户部不知道,上头的人收赋税,收粮食税,收人头税,就还是按照以前的那个数来收。今年的这个赋税,全都是您摊派到剩下的那20多万人头上的。”
“如今,那些难民们陆陆续续的在咱们吉水县扎根了。咱们现在就的赶紧的派出人手,把那些藏在山林里头的难民们,全给找出来。”
“今年的情况,确实是不怎么好。咱们就不先收他们税。等待他们缓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去收!”
“所以,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的,把咱们吉水县户口的事儿,给解决了。要不然明年,您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刘县令听了,他想了想,就轻轻的点了个头。
这位刘县令,年纪轻轻,只有30多岁。他没有多大的学问。
只认得千把个字。
句子能够写通顺。至于写文章嘛,那是不可能的。
他在吉水县,之所以能够安安稳稳的待6年,全都仰仗于他的这个族叔。
以前的时候,他对刘海平,是又敬又重。可是三年前开始,他对于刘海平,就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他那媳妇儿,还有大舅子,包括他的父母,都多次提醒他了。
不能太依赖于刘海平。
要不然,他不小心被他卖了,还要帮着他数钱呢。
他这几年里,一直在寻摸着官场之道。
他会吃会喝会玩。
以前的时候,机会还那么的好。他一个小老百姓,还能跟惠郡王,搭上关系。他父母当年呢,还正好挣到了一笔大钱,为他捐了一个官。
他这些年来,过得顺顺利利的。在当官这事情上,他以前是真的觉得,绝对难不倒他。
然而,自从他想要独立,想要自己摸索出官场的诀窍来的时候,他就真的发现了,当官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但凡对方是个人,他就必须要打理好关系。
总督,巡抚,布政司,巡检司,盐务局,……这上上下下几十个部门的长官,同僚,……包括各司各局看门的门子,他一个小小的县令,逢年过节的时候,都得给他们送礼。
这每一年送礼的钱,到底有多少?
他那个能打会算的能干太太,是算出了好几个具体数字了的。
光是他去年送礼,还有孝敬上司,孝敬父母的钱,他就足足花了3000多两!
3000多两啊,那可是足足的3000多两啊。
他一个县令,每一年至少要搞这么多钱,他容易么?!
更何况,3000多两只是送礼的钱。他有的时候,遇到机会了,比如说,得知那个地方有个肥缺了,那他就必须要去京城那里送钱了。
他一个地方上的县令,还得在京城找各种各样的关系,攀各种各样的交情,打点一些京官!
他可是听太太说了,这其中的花费,很有可能有5000两白银!
他现在的这个吉水县,以前的商人还是挺多的。
可是,他们那些做买卖的商人,脑袋转的太快了。
只要被他们看出一点点形势不好,他们这脚上就如同长了风火轮一样,跑得飞快。
他去年啊,不知道费了多少劲,劝了多少人。
软硬兼施,都没办法把那些人强留下来。
想到那些白花花的,流走的银子。刘县令这脸上,就突然出现了一阵阵得伤心。
在他眼里,跑掉的那些人,早就已经不是人了。
那都是长了两条腿的银子!
“叔,让难民们落户的事,我就先交给你了。”
“至于开仓赈粮嘛,……先紧那些发霉的陈年放。放完了,咱们都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