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在返回李家站的半路上,就碰上李过和李自敬带着四五个人赶来了,他们说高杰和田见秀从五闯王那里回来了,五闯王说他已经有小半年不和孙茂才交道,孙茂才是死是活他全不管。他们叔侄先打个前站,高杰和田见秀随后就带着大队人马过来。
来到孙官庄北边的大榆树下,孙可旺带着张虚等杨家沟的人也到了。张虚原本要孙可旺兄弟在他家等着,但是孙可旺死活不肯,最后只留下孙可升在张虚家看家,孙可旺跟着张礼一起过来,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镰刀。
张虚的真名是张礼,在县里做牢子。为人原本很懦弱,身体也不大好,故而有了这个外号,很受同事排挤。后来张礼的母亲病重,张礼身无分文,急得火上房一般。和他同村的张成也是个驿卒,把此事告诉了李自成。李自成出钱给他母亲抓药,后来病没治好,老太太没了,李自成带人砍了棵树,刘宗敏捻了几根钉子,众家兄弟合力拼出了一口薄棺,把老太太发送了。自那以后,张礼唯李自成马首是瞻,只要是李自成这伙人的事,他绝无二话,他自己的性格也逐渐练得刚起来了。
众人在树下等待王瑾回来,直到天蒙蒙亮,高杰和田见秀又带着二十多人到了,还不见王瑾回来。正在大家以为出了事,商量着让李过和高杰再去探探时,王瑾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人,手中还抱了不知什么东西。
一看见王瑾身后那人的身形,孙可旺再也绷不住了,把镰刀一扔,飞奔过去,一头扑进那人怀里:“娘啊!娘啊!”众人见王瑾回来,还带回了孙可旺的娘,都十分欢喜,一齐围了上来,只见王瑾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孩子。
王瑾说:“这孩子饿坏了,谁在这村里有熟人,给他讨碗粥来。”张成急忙飞奔而去。王瑾放下孩子,说:“我半路上想到,贾文起有刀有枪,人多势众,打起来定要吃亏,而且他和官面上有勾连,给我们扣一个造反的罪名,众兄弟都要受连累。所以我回了孙茂才家,拿了他家里的米,又搜出了几两银子。”
高杰大感失望:“合着你是把人买回来了。”王瑾说:“我去了沙家店,对贾文起说我是九条龙的人,和他盘道,让他交出孙家嫂子。他说有这么个人,但是他们这行的规矩,本地拐的人绝不能在本地卖。最后我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给他,他才同意放人。”
别人不知道,李自敬和李过却清楚,九条龙谷可成前不久刚分了王瑾五两银子,那是他们打劫一个县中老吏所得,当时惊动了旁边村子的乡勇,差点没跑出来,可以说是拼了命换来的银子,他和李自成叔侄三人能不能渡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也都指望这五两银子。李过连忙说:“这样最好,能不动武就解决此事,总好过流血拼命。”
张礼说:“可是留着贾文起这个人贩子,以后乡里乡亲的日子怎能安生。既然知道他是罪魁祸首,不如干了他,永绝后患。”王瑾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干了他。今天我去沙家店,见那里已经修了木墙,四角塔楼上有人拿着铳守着。就是九条龙的人下山来,也未见得能打破寨子,我们去了岂不是送死。”
众人都有些泄气,但是转念想到,自己这帮小老百姓与贾文起这样有权势的老爷斗,能花钱消灾已经是上上大吉了。田见秀说:“这小孩又是谁?”王瑾说:“是和孙家嫂子关在一起的,病得快死了,被贾文起的手下扔了出来,我看他还有气,就捡回来了。”
王瑾没说的是,在贾家的地牢里还关着几十个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形如饿鬼。带孙可旺的母亲出来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直视这些人渴望的眼睛,这令他又想起了在辽东时见过的地狱景象。
折腾了一晚上,大家都累了,王瑾托孙可旺的母亲照顾这个捡回的孩子,大家各自回村。回到了李家站,大家把事情详详细细对李自成说了一遍,李自成沉吟不语,王瑾心中不由得一凛,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王瑾问道:“怎么了,李二哥,有什么不对?”李自成说:“没有,你当时处置得很好,那种情况下,拿钱换人是第一要紧的事。但是这事没完,贾文起不会就此罢休。”刘宗敏一拍桌子:“是了,他怕我们到处宣扬他是人牙子,定要杀我们灭口。”高杰说:“操他奶奶的,敢来就弄死他们!”李自成说:“王瑾说他是九条龙的人,贾文起未必查得到这里,就算知道,李家站老少爷们一百八十多条汉子,也不惧他。杨家沟的人自始至终没露面,也牵连不上,就是孙官庄那娘几个危险。那是个小村子,孙家也没什么能出头的人,否则可旺何必让我们这些外人帮忙找娘。”王瑾说:“我这就接他们过来。”李自成说:“李过和你一起去,救人救到底。六叔一家逃荒去了,你就把他们安顿在六叔家。”
王瑾与李过连忙动身,赶往孙官庄,见了孙可旺母子。孙可升已经被张礼送回来了,此时才有余裕各通姓名。孙可旺的母亲姓焦,娘家在葭州,也没什么人了。孙可旺的父亲原本是个小商人,家中也有一点钱,两年前突然病倒,家产或为治病花掉,或被同宗谋去,家境转为赤贫。焦氏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打她主意的人着实不少。前天晚上,孙可旺和孙可升都去给财主家放羊未回,孙茂才便夜入其家,将她打昏绑了去。
那个被王瑾捡回来的孩子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