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阳的语声惊动了屋内男女。
先是女子一声低呼,随后男子由门内走出,立于正殿门外。
僧道绕过残破的影壁,来至男子面前。
那男子见是一僧一道,微微一愣,旋即拱手道:“不知两位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灵阳并不还礼,若无其事道:“我二人踏着月色夜游山景至此。遥望此处有灯光,便过来看看。若有惊扰之处还请见谅。”
白山早已习惯灵阳随口就来的谎话,他也知灵阳说谎多半是为了正事,不打诳语的他自是不能帮腔,能做的也只是闭口不语,任凭灵阳胡说道。
“原来如此。”
男子口中虽是这样说着,心中仍有疑惑,此前他听来人念诵的四句话语,分明意有所指。但此时对方不把话挑明,他也不好开口询问。
只盼着是自己多虑,对方能尽早离开。
可是眼前这个年轻的道士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向着正殿望了望,开口道:“我与和尚一路走来,腿脚已有些酸软,不知能否在此处休息片刻?”
男子稍作犹豫,虽面露难色,却并未拒绝。
“此处本是荒废小庙,小生也是借此暂居一时,两位如不嫌鄙陋,那就里面请吧”
男子侧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将僧道让进正殿。
殿内并不见女子身影,显然是有意避开。
灵阳也未开启天目寻找,只是随意打量着殿内情形。
正殿本是三间,并无隔断。殿内佛像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简陋的桌椅板凳,墙角处还有一张用门板搭起的床铺。
整座殿宇没了宝相庄严,却多了些许烟火气息,好似普通民宅一般。
男子请僧道落座,歉然道:“陋居于此,也无香茗待客,还望海涵。”
“无妨。”
灵阳摆了摆手,借着屋内灯光打量男子。
只见这男子二十岁上下年纪,一身白衣,容貌俊秀,虽然看上去有些虚弱无神,却依旧难掩一身清雅气质。
再看男子言语得体,应对自如,想来也非寻常人家子弟。
男子在灵阳注视之下,稍显不安,眼神有些飘忽,脸上勉强带着笑容。
灵阳问道:“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霍,霍白衣。”
名叫霍白衣的男子又向僧道拱了拱手,问道:“不知两位师父如何称呼?”
“这个和尚法号白山,我道号灵阳。”
灵阳话刚出口,霍白衣立即起身跪倒,以头触地,用略带颤抖的嗓音道:“请道长网开一面。”
“哦?”
霍白衣的举动,令灵阳略感意外,看来他对灵阳有所了解,想必也知道灵阳的手段。
既然如此,灵阳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知道。”
“起来说话。”
霍白衣依旧跪伏在地,再一次求道:“还请道长网开一面。”
灵阳微微皱眉,“是否网开一面,此时说来为时尚早。你且起身,将所知之事讲来,若情有可原,我自然不会为难。若身负罪孽,你即便长跪于此,也是无济于事。起来吧。”
霍白衣显然也是明事理之人,闻言并不一味纠缠,站起身来,却未敢再落座,垂手立在一旁。
灵阳问道:“你且说说我是为何而来。”
“为一女子。”
“你知她并非是人?”
霍白衣迟疑片刻,答:“她是人,只是脱离了肉身。”
灵阳明白的他的意思,也不对此分辨,继续问道:“你对她有何了解?”
霍白衣道:“她的事我尽皆知晓。相识以来,她对我诚心以待,从未有过半分隐瞒。”
“你且道来。”
“是。”霍白衣道:“她姓余名唤幼珠。建炎三年,金兵渡江来犯,幼珠随家人南下避难,不幸被金兵所俘。
“幼珠不肯受辱,吞下黄金耳坠自杀而亡,从此成了孤魂。
“此地便是她玉殒之处,她死后一直在此徘徊,从未害过别人。”
“还是位贞烈女子。”灵阳点头赞叹一声,又问道:“你与余幼珠是如何相识的?”
霍白衣又将自己与余幼珠相识之事讲述一遍。
霍白衣本是岭南学子,进京赶考落榜,不免心中失意。
他家中倒也颇有钱财,父母康健,又有弟妹在膝前尽孝,因此一时间也不急着返乡,便在临安周遭游山玩水,借此散心。
游至此山时,恍惚觉得似曾来过,像是旧游之地,山石屋舍甚是熟悉。
可是他又的确是初到临安。
不禁心中好生奇怪,流连于此,想要一探究竟。
某日突然天降大雨,霍白衣不曾带伞,躲雨时慌不择路,发现了这间小庙。
也就是在那时,他在庙中遇见了同是避雨的余幼珠。
两人虽是初见,却毫无陌生之感,攀谈几句,竟是十分相投。从此互生情愫,一往而深。
余幼珠并不隐瞒,对霍白衣自曝身世。
霍白衣并无丝毫嫌弃恐惧之意,虽知人鬼殊途,依旧要与其厮守。
于是重新收拾庙宇,与余幼珠暂居此处,以此为家。
听霍白衣讲罢,灵阳又仔细看了看他,见霍白衣双眼隐隐泛着一层黑气,知是阴气入体,可能是用药的缘故,倒也不是十分严重。
虽是如此,终究不能总是靠着药物来维持。
“霍白衣,你可知你身体为何如此虚弱?”灵阳问道。
“小生知道。”霍白衣道,“我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