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看到那个十年未见却仿佛没有太多变化的身影时,劫后余生的喜悦、担忧父王的悲痛、见到师父的思念与放松、浑身真气空乏的无力、还有左肩钻心的疼痛一起涌了出来,当真是五味杂陈。刚毅的少年眼眶中瞬间泛起晶莹泪花,巫之祁杀人之后闪回潭边,一手覆住子受肩头,手中便有一滴玄涡神水渗入伤口,帮他接续断骨经脉,去除淤血。
少年声带哭腔:“师父,我不要紧,你去看看叔父和姜颐有没有事。”说着就咯了一口血出来,鲜红温热的血液缓缓渗入身前雪地,与雪水混作一团。
巫之祁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伸出左手一点他胸口,在子受体内注入了一道真气来帮他梳理经脉,再用右手轻轻擦去少年脸上泪水之后,瞬间就回到那处竹屋。
他先看了眼身穿鹅黄衣衫的女子,那女孩原本对这个突兀出现在房中的陌生灰衣男子十分警觉,但是灵犀一动,随即认出了这个已经听夫君提过多次但素未谋面的师父,站起身哭着问道:“是师父吗?子受的伤势怎么样了?”
巫之祁确认姜颐没有受伤之后,就蹲下身到比干面前,看着脸色苍白而腰后出血不停的年轻御弟,边伸出一只手止住血流,边声音嘶哑道:“在院外,不妨事。”
话音刚落,这一晚上受了太多惊吓的少女,勇敢地拔起原本因紧张与恐惧被麻痹的双腿,一瘸一拐地冲出屋外去照看自己夫君。
巫之祁仔细检视比干的伤口,发现虽有剧毒进入他体内,但是自己曾经赠与比干的一滴玄涡神水早就化去毒素,因此反而肝脏处的出血不止成了最大的问题。
比干也真是硬气,受此重创而不发一语,直到见到巫之祁的身影方才泄了口气。巫之祁仔细用玄涡神水帮他封住每一个细微血管的出血。说来时间从比干受伤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子受杀管家宦官,再到与箭手交锋,巫之祁杀箭手,不过是数息时间。加上子受反应极快,刺客一刀只算入体一半。所以巫之祁尚来得及救援。若是子受反应慢些、他出关迟些,当真是神仙也救不回这个年轻人了。
面有悲容的比干感受到身体里那种血液被抽干的恐怖感觉渐渐消失,反而有一股清凉的灵气游走,让他浑身舒泰,原本因为松了口气就要晕过去的他神智一清,面露苦笑道:“劳烦巫先生了。”
巫之祁轻轻摇头,小心把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背到身上,踏步向院外走去。
子受已在姜颐的搀扶下站起身,师徒二人目光交接,虽然十年未见但是默契自足。已经擦去泪水的子受牵起师父伸出来的大手,只轻轻吐字:“朱凰宫。”
四人瞬间在原地消失,一团灰影裹挟漫天大雪拔地而起,直向朝歌城中飞去。
朱凰宫如火般炽烈的宫墙裹上了白色的大雪,宁静而美好,只是这份安宁被突然出现四道身影打破,比干趴在巫之祁背上,看着一晚上连番受到惊吓,被带往空中飞行之后落地还能勉强保持镇静的姜颐。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唯有如此逢临大事有静气的女子,才能母仪我泱泱大商之万里疆土!
他目光移到朱凰宫紧闭的宫门,胸臆中自从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一股滔天怒意油然而生。
不管是何样的逆臣贼子,今夜都要令尔等葬身在漫天大雪之下!
巫之祁看着三丈高的坚固宫门面无表情,右手握拳平直递出,看似平静毫无异象的一拳砸在从天南火山底运来红铜铸成的宫门。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五百年坚固如一的宫门应声而碎,露出后方汉白玉阶两侧如临大敌的一众甲士。玉阶尽头,站着两个人。
一者须发尽白,身材干瘦却异常高大,手拄一根细长的龙头拐杖。一者矮壮结实,浑身笼罩在青铜盔甲之中,手持一根足有他两人高的青铜长戈。
此时子受已经离开了姜颐的搀扶,无视两边兵马,一马当先地走到长长玉阶的正中央。两侧甲士如潮水般退散又聚拢,许多人双手微微颤抖,几乎拿不稳手中兵器。
身穿一身深红衣衫而看不真切肩头洇血的少年傲然站立,在云梦山巅散开后又被妻子紧紧系起的长发随风再次散开。子受周身自有一股真气弹开纷扬的雪花,呈一个真空圆球拱卫在他周围。
满腔怒火不得出的少年见到玉阶尽头这两人,阴怒更盛:“祖侯?陶帅?”
长阶尽头二人微微躬身。
子受一声暴喝,如天雷炸响宫中玉阶,手指高痩老人道:“祖保!你已是三朝元老,我父王封你为侯、直与圣贤伊尹并列,大商五百年仅数人有此尊荣。太师闻仲身在外廷慑服蛮夷,内廷之中便以你为尊长,只等我登基你便是辅佐四朝天子的大商第一权臣。”
子受单手再往右一指向矮胖中年人:“陶北!你身为我大商太尉,统御九州兵马,为万军之帅,便是以兵锋指向堂堂寿王来反哺孤之大商?”
少年暴喝之后又忽然展颜一笑,这情绪的极端转变使台上的两人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孩,陶北看着子受的笑脸更是有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意缓缓升起。子受双手负后,语气温和中却带有淡淡的遗憾:“那大乘巅峰的箭手便是你亲弟弟陶南吧?你二人被尊为大商国朝双璧,一者智谋无双文武全才,一者武道登峰已是大乘箭手,最擅万军丛中千丈之外取敌将首级。”
“他外放二十年战功卓著,只等回朝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