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刀会说话时,已经四岁零六个月了。那天马粉玲引着胡一刀去玉米地锄草,胡一刀在旁边的苜蓿地追蝴蝶,那只蓝色的蝴蝶,一会儿高,一会儿低,高的时候,刚高过胡一刀的头顶,低的时候贴着地面的苜蓿草,好像那只蓝蝴蝶马上就要被胡一刀抓到手了,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及其细小的一点点距离,那只蓝蝴蝶从胡一刀的手边开溜了。蓝蝴蝶翩翩起舞,胡一刀穷追不舍,可最后,蓝蝴蝶玩腻了,轻轻抖动了一下翅膀,冲着胡一刀神秘地做了个俯冲,然后疾速高飞,飞上了蓝天,胡一刀望着高不可攀的蓝蝴蝶,“哇哇哇”大哭。马粉玲听见哭声,放下手中的锄头,来到胡一刀的身边,抱起胡一刀,用手摸摸胡一刀的头,笑语道:“四岁半了,也算个男子汉了,追不上一只蓝蝴蝶就哭,你说你丢人不丢人。”
胡一刀看着马粉玲,用袖子抹干了眼泪,黑眼珠转动了两下,喊道:“妈妈!”
突如其来的一声“妈妈”,让马粉玲泪流满面。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盼着胡一刀叫声“妈妈”,可胡一刀除了学狐狸“嗷嗷嗷”叫外,什么也不会叫。马粉玲想抱着胡一刀去西安检查,可手头没有钱,去不了,她几次抱着胡一刀去活菩萨那里看,活菩萨给胡一刀号过脉后,对马粉玲言道,不要急,千万不要急,这孩子能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千万不要急,总有那么一天会张口说话的。
“不要急”,说起来简单,只有三个汉字,可作为妈妈的马粉玲,她一天天看着胡一刀长大,心里怎么不急。自从胡天霸和范静静一起神秘失踪后,胡一刀就是马粉玲活下去的理由。无数次,干了一天农活,累得要死的马粉玲,会闭着眼睛想她为什么要活着?尽管问这个问题的时间和地点不同,但答案只有一个,为了胡一刀活着。如果没有胡一刀,她也许就会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她有了两次失败的婚姻,她成天到晚为了吃饱肚子而从事着累得要死的农活,活着,就是让肌肉受累让心灵受伤,她唯一感到快乐的事便是胡一刀一天天长大了,从医生说他将来会瘫痪,到他会笑,会坐起来,会走,每一个跨越,对马粉玲而言,就是上天扔给她的一个个橄榄枝,是鼓励着她继续活下去的精神动力。
一声“妈妈”,让马粉玲泪流满面。胡一刀也似乎懂事了,他用小手抹去马粉玲眼角的泪,对马粉玲言道:“妈妈,不哭!”
马粉玲抱着胡一刀,点点头,半哭半笑道:“是的,一刀,妈妈不哭。”
胡一刀从马粉玲怀抱里挣脱出来,他看见了那只白狐。这些年来,白狐和灰狐狸有空就跑来陪着胡一刀玩耍,特别是这只白狐,简直把胡一刀当成了它的孩子,经常口中叼来一只野鸡,送到了胡一刀的家里。胡一刀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野鸡肉,这都来自于这只白狐的功劳。
白狐除过通过脸上的表情表达思想外,还通过“嗷嗷嗷”的叫声表达它的思想。叫声的频率和声调不同,表达的思想就不同。胡一刀通过和白狐灰狐狸这两只狐狸长期交流,好像对两只狐狸的叫声特别有感觉,好像能够听懂它们的语言,反正胡一刀和两只狐狸在一起时,特别有共同语言,经常一起蹦蹦跳跳,胡一刀经常笑得“咯咯咯”,而这些都是作为妈妈的马粉玲无能为力的。
马粉玲已经习惯了胡一刀和两只狐狸在一起,只要它们出现在胡一刀身边,胡一刀就快乐,她就可以专心干活,不用担心胡一刀会磕磕碰碰。每次胡一刀快要跌倒时,两只狐狸总会用爪子把胡一刀扶起。
狐狸也是有语言的,可马粉玲听不懂,胡一刀懂不懂,马粉玲不知道,但胡一刀也经常会学狐狸“嗷嗷嗷”叫,那叫声简直和狐狸的叫声一模一样。马粉玲曾经担心胡一刀今后只会说狐语,而忘记了说人语。为了让胡一刀说人语,每天马粉玲都要对胡一刀说一个小时话,即使再累再苦,也雷打不动,坚持对着胡一刀说一个小时话。
马粉玲坚持了四年多,她终于听见了胡一刀叫“妈妈”。“妈妈”,胡一刀会叫妈妈了,马粉玲望着胡一刀和白狐,再一次眼角流下了泪。
白狐今天心情不好,低垂着头,看见胡一刀,用脸蹭了蹭胡一刀,便低着头,蹲在胡一刀身边,一动不动。胡一刀用手摸着白狐的头,“嗷嗷”了两声,白狐站起来,看了看胡一刀,扭头往小树林走,胡一刀紧紧跟在白狐身后。
树林深处,山花烂漫,蜜蜂“嗡嗡嗡”声不断,灰狐狸蜷缩在一棵树下,浑身颤抖着。胡一刀蹲下身,用手摸着灰狐狸。灰狐狸抬起头,眼神迷离,看了看胡一刀,低下了头,白狐站在灰狐狸身边,对着灰狐狸“嗷嗷”了两下。灰狐狸没有反应,浑身颤抖不止,胡一刀“嗷嗷”了两声,灰狐狸也没有反应。
胡一刀转身,跑到玉米地畔,喊道:“妈妈!妈妈!”
马粉玲以为胡一刀跟着白狐去小树林玩耍去了,也没有在意,等他们走了后,便擦干眼泪,拿起锄头,锄起了杂草。她听见胡一刀的喊声,赶紧跑过来。胡一刀看见马粉玲跑了过来,喊了一声“妈妈!”转身向小树林跑去。
这孩子怎么了?怎么没有见白狐回来?怎么今天没有见灰狐狸?马粉玲觉得不大对劲,跟着胡一刀向小树林跑去。
原来灰狐狸有病了,胡一刀站在灰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