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名者瞪圆了双目,难以置信地望向襄玉那张在月色下发着莹莹微光、淡若神明的脸,一丝惊惧爬上他的眼,迅速蔓延遍及全身。
他身形剧烈一抖,缓缓斜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
在场之人,个个神情皆已染上了一层灰白的惊恐之色,眼前血腥一幕,任谁也不会想到竟出自高雅矜贵的襄玉之手。
枣红色贵子此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整个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襄玉缓缓走到他身边,问道:“知道是谁打碎了我的酒了吗?”
枣红色贵子冷汗涔涔,双目猩红,眼眶润湿,他牙齿打着颤,缓缓回头望向阜衡之。
阜衡之此刻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整个人正陷入一种惊愣和茫然交加的情绪状态里。
枣红色贵子见此,心里飞快地进行了一番剧烈的斗争,最终下了决定。
他突然匍匐于地,爬到襄玉跟前,叩身拜下,道:“玉公子………在下……不知。”
“哦?”襄玉嘴角浮上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那可真是遗憾。”襄玉话音落下,狸奴已手起光落,枣红色贵子的一整颗头颅直接脱离颈项,随着凌冽的绿色法光飞了起来。
悄无声息的,都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叫,头颈便已分家。
头颅在空中抛出一条弯曲延长的弧线,然后才坠落在地。
白玉羊角灯被点燃,白光骤然亮起。
现场之景,赫然清晰。
猩红迸溅,血流一地,腥气味更甚。
荀广彦忍不住发出呕吐声,其他人吓得是一动也不敢动。
坠地的头颅一路滚动,在没入前方漆黑之中的某处停下。
那一处,有两点橘红逐渐显现,越抵近处,隐见灯火微闪,伴随着的还有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下一刻,那处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
一阵窸窣声中,一个少年的声音焦急地声音响起:“盛夫人,你没事吧?”
听到“盛夫人”三个字,一直表情木然的阜衡之终于有了反应,眼神里重新燃起一点光芒。
他扭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黑暗之处,只见有几个人影逐渐显现,正朝他们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名宫婢,各自手中提着一盏橘红宫灯,一左一右的开路。
跟在后面的便是盛夫人阜筱柔,她在暗夜里珠玉相缀,锦服加身,周身的雍容华贵,只是面色在灯下看着有些虚弱,眉宇间带着一抹惊恐之色和后怕,稍稍减弱了气势。
方才枣红贵子的头颅滚过去的时候,传出的女人尖叫声应该就是盛夫人的,想来她是被那颗头颅吓到了。
盛夫人是被一名少年搀扶着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襄玉出现后,偷偷离开去搬救兵的那名贵子。
盛夫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皇族一派中人,有盛族的,也有阜族的,旁支、嫡系的均有。
这些人带着一股子宴会上的玩乐之气而来,看这模样,应是知晓这头发生了事,从宴会上临时抽身赶来的。
走在最后的,还有一人,是珞子安。
珞子安刚才在殿内应付完了一长串特意前来搭话或敬酒的氏族后,再去寻襄玉,发现襄玉不在殿内。
他出殿去找,刚巧看见盛夫人一行人急匆匆朝这边赶来的情形,隐约还听到跟在盛夫人身旁的贵子口中说着“祭品”、“玉公子”等词,所以他当即便跟了过来。
但他是偷偷跟在最后的,盛夫人一行人许是注意力都放在了襄玉和阜衡之的事情上,并未留意到他。
所以等他们到了后,珞子安突然从后面窜出来,几人均是吓了一大跳。
珞子安一副老成、不苟言笑的模样,绕过众人,当走到襄玉面前的一瞬间,脸上已换上了亲近的笑意。
“公子,您真是让承宗好找。”说着又看向身子如风中芦苇、正颤颤巍巍的阜衡之,故作吃惊道,“阜大公子,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那颗滚落的头颅他自是也看到了,还有这地上在暗夜下若隐若现的猩红和四周萦绕的血腥气,处处都昭示着不寻常。
但他仍然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一脸轻松,口气带着刻意舒缓气氛的调笑,又对襄玉道:“宴会快结束,没事就都散了吧,公子,咱们也该走了。”
珞子安边说边看向襄玉,脸上带着笑。
襄玉回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虽只是一眼,但他双眼中原本的暗涌,已渐渐归于平寂。
“玉公子。”盛夫人一行人走近,朝襄玉躬身道。
“嗯。”襄玉淡淡的一声应答。
盛夫人视线投向一旁的阜衡之,阜衡之仿佛瞬间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飞快地扑到盛夫人跟前,抓住她的裙摆,带着哭腔委屈地大声道:“姑母,快救我,玉公子他要杀我!我不想掉脑袋!我不要!姑母您一直最疼我了……”
盛夫人原本还没缓过神的脸,被阜衡之这么一顿长嚎,霎时又难看了几分,气息当即不稳起来,她伸手抚了抚胸口处,顺平了气后,才沉声开口道:“闭嘴!”
阜衡之的呜咽声顿止。
盛夫人这才又看向襄玉。
她面露歉意和愧色:“玉公子,老身没有管教好自己的侄子,在您老面前献丑了,实在惭愧。”
众多氏族中,无论皇族一派,亦或襄族一派,唯独阜筱柔对眼前这个少年加以“您老”这个尊称。
尽管众人皆知襄玉体内的赋雪灵魂的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