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安强压着心头强烈的激动,愈加好奇珠帘后弹琴鼓瑟之人。
无论是乐府还是梨园,这种旨在为博人一笑的地方,万不会有如此壮人心志激人热血的雄浑峥嵘之音。
那两个以琴瑟为剑为刃,无形中比斗着的人到底是谁?
琴瑟之声愈来愈高昂,铮鸣之势愈来愈激烈。
秦楼安抚着胸口仔细听,此时琴声明显占据上风,陡然腾起如鹤唳云霄,琴声高亢遏住行云,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云墙,将瑟声牢牢禁锢在里面。
琴声愈奏愈烈,云墙愈收愈小、愈压愈低,势可摧城般紧紧逼压着低喑凝仄的瑟声,似要将其彻底盖过淹没。
不知为何,秦楼安此刻感觉就如同那被琴声紧逼着的瑟一般,囿于一道无形无相的罗网之中,压抑到喘不过气来。
然就在她以为激愤的琴声要彻底压死瑟声之时,萎靡的瑟声却如蛟龙出海时发出的龙吟一般豁然而起破云而上,密不透风的云墙刹那间崩溃而散,露出万里青天一轮皞日。
她身边看不见摸不着的网也在瞬间破碎消失。
酣畅淋漓的激鸣之后,瑟声逐渐归于悠远宁和,似游龙悠然穿行于巍峨山岳之间,又徐徐隐于青云之中,见首而不见尾,欲断而又藕断丝连,迂迂回回,环环转转,在她心里绕了三圈后,寻到归宿一般安稳地栖息在她心海里
——她知道鼓瑟之人是谁了。
一曲终了,众人皆愣在高妙绝伦的乐音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秦楼安拍了拍手,众人才逐渐从高淼的云端缓缓落下,有种脚踏实地的真实之感。
听曲之人额头身上皆冒出一层热汗,反应过来后,一片鼓掌叫好声在华清宫中彻然响起。
“好!好啊!”
秦昊亦忍不住拊掌叫好,“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呢!乐府令丞公孙瓒何在?”
坐在极为靠后又在末尾的公孙瓒闻言,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急忙跑出来,跪身磕头行礼。
“卑职在!”
秦昊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此次岁宴的乐曲你安排的不错,朕要重重赏赐你。不知你的乐府中是何时出了这样的人才?朕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过这般高妙的琴瑟之声?”
公孙瓒抬起头来,既想谢恩领赏又不敢,因为按照他的安排根本就没有琴瑟和鸣这一出啊他根本不知道弹琴的人是谁啊这要他怎么回皇上啊!
看公孙瓒焦灼的紧皱着一张脸,秦楼安便知此曲绝非他的手笔。
只是月玦不是说弹箜篌吗?怎么鼓起瑟来了?
还鼓的如此好,完全不比他的琴差到哪里去。
秦楼安抿着嘴,一股自鸣得意之感油然而生,又甚是不服气地想,这天下怎么会有万事皆通之人呢?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啊?
此时珠帘后面,易容的谢荀淡淡笑着,看向同样易容的月玦。
“没想到玦太子对瑟亦如此精通,能与玦太子琴瑟和鸣一曲,实乃荀之幸也。”
月玦修长的手无力地垂搭在足有五十根弦的锦瑟上,低垂着头甚是虚弱地轻笑一声。
“谢家主既觉与我同奏是幸事,又何故突然间处处压制我?”
“我亦不想如此做啊,可又一时没忍住啊。”
谢荀一手抱着琴站起身,笑嘻嘻地朝月玦身边挪了挪,另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起来,正了脸色往他耳边贴了贴。
“想活命,就莫要暴露我的身份。”
谢荀说完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眼,目光停在他抓着他肩膀的手上,笑了笑。
“亏得你身量不重。”
“适才弹琴鼓瑟的两位乐师在何处啊,随老奴出来吧,皇上要重重有赏呢!”
月玦不解谢荀为何突然说起他身量之事,尚未来得及问,便见佑德走进珠帘来寻人。
只因公孙瓒不敢无功受赏,秦昊便叫佑德直接将弹琴鼓瑟的乐师给他找来,谢荀闻言当即应下,拉扯着月玦走到正殿上。
秦楼安看清那二个皆穿着乐府乐师宫服的人,她能认出哪个是月玦,至于他旁边那个,既不是谢荀的本来面目,亦不是他曾易容过的魏曷面目。
然给她的感觉,他分明就是谢荀,这天下除了他,恐也无人能与月玦琴瑟争鸣。
只是她想不明白,谢荀为何如此胆大行事,竟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到这岁宴上来?
真以为他换张脸她就认不出他了吗?
另一件让她想不通的事,那就是月玦与谢荀为何突然间比斗琴瑟?
转眼间二人已站到秦昊下首,略俯身行了个礼,好在秦昊心情愉悦又颇为欣赏这二人,亦未计较他两个不曾行跪拜大礼。
“你们二人适才所奏之曲,叫朕如闻仙乐,只觉心耳清明!不知适才你二人,是谁弹琴,又是谁鼓瑟?各自报上姓名来,朕要重重有赏!”
月玦与谢荀倏然对视一眼,像是彼此谦让,谁也不肯先报姓名。这落在秦楼安眼里,分明就是两只狐狸还没想好该如何欺君。
“回陛下,卑职何尉,乃乐府琴师,便是适才弹琴之人。”
秦昊闻言点点头,又看向一旁月玦。
“那你便是刚才的鼓瑟之人了,适才朕听你二人虽是合奏,却有争鸣之势。起先瑟声虽然一直被琴声所压制,然最后却突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