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该来的跑不掉,一个裹斗笠面纱的女子前来问责,说男人私藏了“货物”。对,我就是他们口中的“货物”。辨识后,当即就要杀人灭口。不想,此时又“杀”出来个老妇,老妇隐在暗处与女子争执什么,似乎是她们内部出了分歧。再后来,自己就意识不清了,醒来竟被关在一处有菜肉香的暗室。暗室黑漆漆不知晨昏,有人为自己送水和饭。自己除了吃就是睡,不知昏睡了多久,直到昨日,有军爷将自己从黑暗中救出来——面馆。
救自己出来的定是大善人、大官、大富户。自己若是能像当年娘亲一样攀上这家人,那就好了。可是如何才能留下来呢?
被唤作“夫人”的女子,此番正吃得欢,不知眼前低眉顺眼跪在桌前的女子的心思。若是两人能互通彼此所想、所为,定然皆认为对方又可怜又可恨。
秦苍现下极开心:一来,东西真好吃。这简直是妥妥的“陆歇做派”,和小时候在山洞那次如出一辙,许久不曾见。她甚至想,陆歇带兵打仗是否也要这么矫情一番。二来,眼下是好戏。
眼前面容姣好女子,怕是要“赖”上陆歇了:誓言了好一会儿要“做牛做马”“打扫伺候”。可陆歇一副置若罔闻,轻轻搅动桌上一碗粥。秦苍觉得陆歇要再这么笃定的话,女孩儿该哭了。直击戏文现场,恨不能转过头跟大霆子讨论一番。
陆歇这个早饭吃得很不开心。
前一刻在房内,还以为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位了”,小女孩也明明有了些不同往日的反应。现下可好,合着都是自己的错觉!秦苍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溢于言表,一脸期待剧情如何发展。这种事,其实好处理得很,过往自己见得多了。今日并没有让陆雷将女子直接打发走,就是想看看秦苍的反应。这下好,自己的小心思不仅全然落空,还给心头添了个大堵,不知不觉就拿食物撒气。秦苍,你还有没有点心啊!
“陆公子!”薛柳朝向陆歇一侧,悲戚抹泪:“陆公子若不留我,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来了来了,要威胁了。秦苍缓缓点头,往嘴里塞进一口,目不转睛。
“这位姑娘,”陆歇停了许久:“我家的事儿,我说了不算。你的去留要问过我夫人。”
秦苍对“夫人”一词不感冒,直看到桌前女子匆忙移动双膝,朝自己这方跪拜恳求,才缓过神陆歇说得是自己。
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苍惊得嘴里东西忘了嚼,转头看向陆歇。陆歇一碗支离破碎的粥喝得云淡风轻,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我?”秦苍赶紧咽了嘴里的东西。
呵,不瞒姑娘,我也是寄人篱下、给人当靶子的,自己去留尚无法掌握。眼下我们老大显然无意留你,作为下属要会扛事儿:“姑娘起来吧。我们途径费易,姑娘可与我们同行一段,到了费易,我们再派人将姑娘送回褐洛家中。”
“夫人不容我,是要将我逼上绝路!夫人,我只是想做个侍女,留在陆公子和您身边,绝无他想。请夫人成全!”梨花带雨,好不叫人心疼。
“苍苍,你做主即可。不必考虑我。”陆歇放下碗,柔声道。秦苍接过目光,两人俨然恩爱有加、相敬如宾。
秦苍是在红楼混大的,最不陌生就是故事,最不排斥就是给故事添把火。
“行,那跟我们走吧。”秦苍招招手:“你要吃点东西吗?今天路途挺长。”
不仅薛柳和陆歇,站在秦苍身后的兄弟俩都愣了。
秦苍很满意自己扮演了一个不善妒的贤妻,微笑转头,正好对上陆歇喷火的眼睛,豪迈顿时失了一半:“你……你让我做决定的!”
陆歇狠狠咽下最后一口粥,瞪着秦苍,一字一句:“从小到大,我身边,可不曾有过女随侍。”
“谢过夫人!谢过夫人!”薛柳恨不得将头磕出血:“柳儿以后就侍奉在公子和夫人左右!”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么卖力,座上两人的心思都不在。陆歇一凶,寒气阵阵,大冷天吹得秦苍背上冒汗:“我粗惯了,不习惯别人照顾。”
薛柳拜谢起身退出,准备收拾赶路。一下子又剩下桌上两人大眼瞪小眼,秦苍干笑一声:“这……这个饼好吃,厨房还有吗?大霆子随我再去给公子拿点?”
“啊?”陆霆突然被点名。
“回夫人,厨房有。”说话的竟然是万年冰。
“多谢。”秦苍这次来不及在心里取笑陆雷的面部神经坏死,感恩戴德冲出了杀人的氛围。陆霆跟着告退。
寒冷的北地,独有的金色朝阳在木桌上跳跃。
“公子,密报。”
陆雷低声道。从怀里拿出信函,递给陆歇。又掏出一小瓶药水。
陆歌来信,信不自佘驳来。
陆歇眉头紧锁,看了两遍才将其化为灰烬。看着信纸在火光下噼啪,并不回头,问:“你信不过她?”
“属下僭越。”
“无妨,你讲。”
“……属下并不怀疑秦姑娘居心,只是人各有志,姑娘有自己的轻重排序,并非我们所托之人。”
“你是怕她有朝一日会选择自保,背叛我们?”陆歇端起茶杯:“别忘了,选中她的人,不是我。”
杯身不稳,桌上一片莹亮。
“万望公子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