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大郎的葬礼尽管是悄悄儿办的,但其死讯很快也传遍了扬州城。
还没到寒露,天气忽然冷了起来,星空变幻,菊花渐渐盛开了,木桃的院中种了黄色,紫色和白色三个品种的菊花,其中黄色的最多,紫色的颜色颇为暗淡,衬得两株白色的格外令人瞩目。
这时候的菊花品种远没有后世那么多,木桃也不太会嫁接的技艺,只能随便种一点,这一簇那一簇的妆点着秋日的院子。
记得去年赵玖看着那白色的菊花还曾赞道,这两株白菊在那黄菊丛中,飘然出世,卓尔不群。
此时想来,这花中的白菊,与人中的玖郎,似乎确有一些相似之处,难怪会令他驻足评论。
边塞应是大雪纷飞了,不知道赵玖他们现在何处,棉衣带的够不够,不过想想只要有钱都能买的到,就不要平白担心了。
这一日,曹大娘忽然来崇正坊的木家布庄找到木桃,言语间吞吞吐吐,似要说什么事情,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坐在那东拉西扯一番,听说今年夏天北方雨水多,收成很不好,有些地方县城都给淹了,南方倒是旱着。
又说赵玖郎到西域,天气如何?什么时候可以回转什么的。
木桃想起上次在她那里看到的那支钗子,忽然想起问道,“我想订制一些首饰,搭配订制的成衣,你但有些设计要按我说的做,你觉得如何?”
“你说的什么设计我也不懂,我们做东西不过都按着客人的要求做,你看我画的,都是按惯常做法再把客人要的样子画出来罢了。”曹允儿说道。
“嗯,虽说是寻常的花样,却在你的笔下别有一番意趣,从前便听说曹大娘是位才女,真是多才多艺。”木桃赞美道。
曹大娘被夸赞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别人抬举我,你可千万别当真了,你若能看得上我们店里的东西,真是我荣幸之至了。”
木桃高兴地说,“那就这么说好了,最近一批布料,我正打算做成成衣样子出来,到时候有些配套的首饰就要劳烦请曹大娘了。”
鎏金首饰成本低廉,样子又很好,用来做样品刚好,客人喜欢可以买,也可以另外仿做,都不费事。
“谈不上劳烦,多谢木娘子惠顾了。”曹大娘摆手道。
这边说完,曹大娘又吞吞吐吐地说道,“另外有件事情,我也想拜托木娘子。”
她终于开口了,木桃心想,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她这般为难,上次她说铜料已然不紧张了,难道现在又紧张起来?
“是这样的,前几天,孙家的王掌柜找到我,说他们家最近铜料出产的多,问我们要不要。”曹娘子一边说,一边抬眼看了一眼木桃。
孙家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木桃一头雾水。
“你知道,我父亲过世以来,我家生意一直艰难。”曹大娘见木桃没有吭声,继续说道,“孙家这次给的价格十分优厚,而且就在扬州本地,也省了,省了一大笔运费。”
孙家这是来撬墙角来了?此前仗着自己家控制着扬州城大部分的铜矿,可说不卖给曹家就不卖给曹家这会又说要卖了?
这曹允儿也是?之前被孙家卡着脖子,来求着木桃帮忙,这别人抛了个草绳子,就立时抱起来当金链子了?
木桃心中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前些天还因为曹允儿在作坊亲手劳作而觉得感动,这一刻又快被气死了。
这是她真不会做生意呢?还是有意给木桃好看?
木桃忍住没有发出火来,淡淡地问道,“所以曹大娘打算跟孙家合作,不再买赵家的铜了?”
说起来是赵家的铜,但木桃当初和那赵矿主也谈好,木桃入股之后,供给曹家的铜利润全部归木家所有。
如今曹允儿要毁了这合作,那木桃的收益也就没有了,这个当初曹允儿全部都在场,自然也是清楚的。
“从润州往扬州运铜,本身就很费钱,实在太不合算,我听闻润州也有很多的铜器作坊,赵矿主又在润州经营多年,想必……”曹允儿吞吞吐吐地说着。
“我知道了,我会去想办法。”木桃答应道,“你觉得这样合适,就这么办吧,我去信到赵家,这个月开始就不必往扬州城送铜料了。”
曹允儿见木桃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更不知说什么了,她原本都想好要如何跟木桃算账劝她在润州另寻买主,甚至这两个月还继续从赵家买铜料,等到木桃再找到下家。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曹大娘只好又说道,“我父亲在润州也认识几个做鎏金铜器的,我可以去问下。”
“不必了。”木桃反而笑了一下,让曹允儿更有些心虚,她还想再说什么,只觉得再说什么都有些尴尬,硬扯了两句话,便告辞走了。
曹允儿前脚刚走,后脚宋儿就走过来气道,“就没见过这么过河拆桥的人?孙家如何刁难她,要不是大娘和玖郎那么帮她,她家早就散了,还有今天?不知恩图报就算了,居然这样。”
宋儿也算四个丫头中最沉稳的一个了,很少在木桃跟前抱怨什么,这时候真是气得不行了,忍不住说了两句,这要是放在清儿在,说不定刚才曹允儿在的时候就要丢下脸子来了。
忽然木桃想到,曹大郎正是死在了孙家的手上,当时赵玖说曹允儿应该心里是知道的,木桃却不知道冉六说出来之后,赵玖有没有告诉她。
这真是讽刺的一幕,木桃没有跟宋儿说什么,只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