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些分不清,这是她的善解人意,还是她的天真无邪了。
二人并肩而行,爬上了个小山坡,在踏上郑国驿道之前,李子衿站在半山腰上,俯瞰下方的山神庙废墟一眼。
少年望见那些宁山村的村民们,拨开房梁砖瓦,从废墟之中抬出一尊完好无损的山神金身,在那样的大火持续燃烧了一整夜的情况下,竟然还保存完好?
怎么可能?
李子衿有些不敢相信,屏气凝神,视线停留在山神庙外那尊山神金身之上。
遥遥望去,它好像也在看着自己。
真金不怕火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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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条宁山村不远处的宽阔驿道之后,二人来到了郑国一座名为“金淮”的边陲小城。
这里逐渐有了些烟火气。
在入城之时,有郑国官兵于城门处把守,对于进出金淮城的行人加以盘问。
倒不是一座郑国,真在把守关隘上花费了这么大心思,只是李子衿进城以后才发现,原来方才的官兵盘问,是这么个意思。
少年在金淮城中看见墙上贴了许多画像,都是郑国官府的悬赏,准确地说,是两幅画像,遍布一座金淮城,在城中各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
那两幅画像之上,分别是一个大髯汉子,和一个稚童。
巧了,这画像之上被悬赏了千两黄金的两人,李子衿还恰好都认识。
是此前在仓庚州,大煊京城街头卖艺那对“父子”。
正是碰到那对“父子”之后,李子衿一行人才去往湖心亭,然后经历了湖心亭一战。
想不到在这远隔千万里的鸿鹄州郑国金淮城,也能看见关于那“父子”二人的画像?
他们二人犯了什么事,悬赏画像上没提,就只是寥寥几句。
“官府捉拿,知情者赏。如若知情不报,以包庇罪同处。”
一个青衫少年,身后背一柄翠渠古剑,剑鞘之上更有个沉甸甸的包袱压在上头,腰悬酒葫芦外加一枚玉牌,眉清目秀,丰神俊朗。
一位白衣少女,头别玉簪,红白相间的锦鲤样式,佩戴文剑仓颉,天真烂漫,面容姣好。
二人联袂出现在金淮城中最贵的一间客栈。
不是李子衿铺张,而是身边带着一个沉鱼落雁的小师妹,总要避开那些鱼龙混杂之地。
最贵的客栈未必就是最好的客栈,却能提供一道“门槛”。
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住得起这样的地方。
而住得起这间客栈的人,也不可能什么样的事都干得出来,多多少少得要点脸皮。
再不就是会对那些同样住在这间客栈的人,稍稍顾忌几分,会揣摩对方的家世背景,门派势力。
其实大多数还是揣摩前者,毕竟鸿鹄州的山上人,实在是太少了。
少到哪怕一位洞府境炼气士,都能在这里随意找一个所谓的世家,混个供奉的名头,每年躺着收钱。
有人上门找事的时候,随意出手施上那么一两记道法,大多数时候其实连出手都不需要,只需要顶着个“山上仙师”的名号,便足矣威慑四方宵小。
那些鸿鹄州的世家,对于这些山上仙师,可都是好吃好喝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像供大爷一般供着这群“祖宗”,逢年过节更是送钱送礼送情分。
也正因如此,会有不少打着山上仙师名号的低境界炼气士,使着蹩脚的术法神通,靠着一两张平平无奇的道门符箓,在鸿鹄州招摇撞骗。
若是一直相安无事,没有碰上硬茬子来府上找麻烦,那么多半能混个三五年,大赚一笔。
若是时运不济,碰到了有真本事的武夫或是炼气士上门找茬,自然是当场露馅儿,只能是灰头土脸地走人,却也能小赚一笔,然后赶紧换一座城,继续去寻觅那些有钱人家,上门以山上仙师的身份,混吃混喝,招摇撞骗。
李子衿带着小师妹红韶进入这栈之后,见到的那些人,倒确实比金淮城外边儿那些人,要更“正”一些。
模样更正,穿着更正,行为举止更正。
往往边陲之地,都受纷乱袭扰,尤其是小国的边陲之地,既要时时刻刻担心邻国的侵袭,又要害怕贼来打劫,还会担忧一些个在大城之中混不下去,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武痞子,以及一些个捏着几张道门基础符箓,骗骗没见识的凡夫俗子的蹩脚炼气士,还有那其实压根儿就不是剑修,却靠着耍得一手花里胡哨的剑术,妄。
如同这样甚至连三教九流都称不上的货色,充斥在小国的边陲之地。
郑国的边陲之地,还有另外一个响亮的名号。
法外之地。
因为是个烂名声,又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世道,所以闹得一座鸿鹄州人尽皆知。
什么臭鱼烂虾都往金淮城跑,知道郑国这座读作边陲之地,写作法外之地的金淮城,其实就是他娘个烂窟窿。
人皆可欺。
李子衿庆幸自己选了间城中最贵的客栈,这是方才在被郑国官兵问话之时,花上了一锭金子打听来的消息。
有钱能使鬼推磨真不是胡乱吹的,钱这玩意儿走遍扶摇天下的角落,都好使。
李子衿甚至怀疑,有钱到一定程度之后,能不能也“反其道而行之?”
不让鬼推磨了,试试磨推鬼?
毕竟天天鬼推磨鬼推磨的,磨也被推烦了不是?
他最讲道理,最公平了,大家换着来,才能相安无事,秩序维持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