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当李子衿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
细算起来,距离昨夜和小师妹一起住进这间屋子,到一觉睡醒,已经过去了七个时辰。
少年许久都没有睡得如此香甜过了,在异国他乡,竟然还能酣眠如此,想来屋子里那笼檀香约莫是有安神镇定的作用。
此前在那艘名为鲲鹏的仙家渡船之上,那位鸢儿姑娘也曾在屋里点过檀香,只是那时候还初次与女子同睡一间屋子的少年郎反倒是在夜里辗转反侧的那个人。
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倒是那位渡船侍女,跟李子衿接触过一段时日以后,便睡得极为香甜,若非她早已经养成了日日早起的习惯,恐怕那段日子里还得李子衿将她叫醒。
其实她也不是对每个渡船上的客人都如此放心的,可是少女眼里这位“李公子”,跟他待在一起,就是能够让人安心。
窗外依旧飘着雪,飞雪客栈以及金淮书铺后院、池塘,都已经覆盖上一层皑皑雪色。
李子衿坐起身子,喊了小师妹一句,竟然无人应答。
屋子里的两张床虽然拼接在一起,但是床头与床尾之间,仍有一层帘幕遮挡,在他这边,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另一头,瞧不真切。
红韶向来不会乱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睡过头了的李子衿匆忙穿好衣裳,拿起翠渠剑便起身。
他先靠到窗边朝院子里望了望,只看见两位与飞雪客栈,甚至说与整座金淮城都格格不入的客人,在飞雪客栈后院的竹亭内与金淮书铺那位儒衫老者交谈。
两人之中,其中一位男子,剑眉星目,身穿白龙鱼服,腰间左侧佩剑,正在与儒衫老者对弈。
另外一位侍从模样的男子,穿披风,戴面罩,难见真容。似乎不想被人认出身份。只是却无兵器在身,或者说,他的兵器不在明面上。
从李子衿这个角度,恰好可以将对弈二人的面部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那位身着白龙鱼服的贵人虽然已经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与躁动了,可是依然可以从他的“小动作”和神情的细微变化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痕迹。
他有些焦急。
而儒衫老者便显得神情轻松,坐姿安逸,举止之间皆是随意为之,老人不时会停下来,对那位身着白龙鱼服的男人说几句话,而后者便多是沉默,鲜少附和。
偶尔点头或摇头,只是远远看着,便带给少年一种那人相当惜字如金的感觉。
只在寻找小师妹红韶的身影之时随意瞥了竹亭中三人几眼,李子衿没找到想要找到的那个身影,便匆匆下楼。
在整间飞雪客栈,都没有发现红韶。
他逐渐有些慌了。
小师妹从来不会瞎跑,难道是有人潜入房中?
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联想到昨夜那位飞雪客栈的掌柜,自己都说这间客栈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少年有些懊恼,心中担忧不已。站在人声鼎沸的客栈一楼,于间距极短的狭小过道中左顾右盼,手足无措。
他发现一个身影,脚下发力,连踏数步,途经人群,跃过餐桌。已经在不经意间便用上了阁老传授的那门身法,在客栈里留下数道残影,瞬间出现在那位中年男人身后。
李子衿一只手搭在那人肩上,语气有些急促地问道“掌柜的,你看见昨晚跟我一起住店那位姑娘了吗?”
当那位青衫背剑的俊秀少年在飞雪客栈大堂内使出一门许多人闻所未闻的玄妙身法,瞬间掠过数十人,从大堂的一头跨越到另一头,更在空中留下数道残影之后。
飞雪客栈中的一部分人,都将那位青衫少年剑客视作了一位不好招惹的角色,牢牢记住了他模样,打算以后在金淮城看见这位身法奇快的少年剑客时,最好绕道走,不要得罪他。
亦有少部分境界二境三境的炼气士,是那打着山上仙师名号,来金淮城这么个边陲小城招摇撞骗的,他们混迹于金淮城各大世家名门府邸,或者正在去往那些府邸的路上。眼下瞧见了那少年的“戏法”,只当他是同道中人,说不得就是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在某个达官显贵的府上混个供奉的名头,骗吃骗喝罢了。
还有一部分人,境界高一些,路子也没那么野,之所以会出现在鱼龙混杂的金淮城,出现在这间飞雪客栈,纯属就是过路而已,对那青衫背剑的少年郎至多算是好奇,却也谈不上畏惧或是不屑。
一个无意间显露的身法,一座卧虎藏龙的飞雪客栈,山上人与山下人,见仁见智。
那位中年掌柜微微侧过身子,斜瞥那青衫少年郎一眼,又对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以为这位青衫少年剑客是要与中年掌柜大打一场的看客们虚按两下,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别他娘的光在二人身上耽搁功夫了。
这位飞雪客栈的掌柜,依旧是抬起半只眼皮,有气无力地对李子衿说道“里屋瞧瞧,兴许能找得到。”
话音刚落,那一袭青衫便再度于空中拉出数道残影,瞬间窜进飞雪客栈大堂一处角落,进入那掌柜所谓的“里屋”。
厨子正在做菜,左右开弓,两边同时颠勺,一人炒着两锅菜。
香气四溢,火光冲天,却是有惊无险,细看之下,火光结束时在那胖厨子的身后有一位头别玉簪的锦鲤少女,眸子和小嘴都张得极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于那人身后拍手叫好,赞叹不绝。
李子衿长出了一口气,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