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的鼻子极其好用,能够从数百人中精准锁定一种味道。
在那艘渡船与女子狐妖擦肩而过的一瞬,她的身形骤然停下,悬停空中,回望那艘速度奇快的仙家渡船一眼。
好熟悉的味道。
可惜渡船来去匆匆,鸿鹄州那边又有要事等着自己去处理,踌躇不定之际,女子狐妖最终一咬牙,放弃追逐渡船的想法,转身继续朝鸿鹄州御风直去。
女子喃喃道:“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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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煊皇宫。
李忲贞要做出一个艰难决定。
去年在燕国拒绝交出唐吟,并且与大煊王朝开战之后,周边那些向来十六年朝大煊进贡一座城或是一位皇子的藩属小国也都开始蠢蠢欲动。
这一年本又是十六年一次的进攻之际,然而这一年来,那些藩属小国就他娘的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一个个的学那燕国,要城可以,派兵来拿。
大煊王朝的处境,极其尴尬。
若真为了远隔千里的一座破城,举兵跋山涉水而去,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毕竟大煊王朝向来都喜欢其他小国进贡皇子,以作质子,掣肘那些藩属小国。
虽也偶有城池,但次数实在是少,而且那些藩属小国给的“城”,实在难以称之为城,充其量,也就是村挂城名,破烂地方,不如挟持皇子来得轻巧。
然而眼下,一个燕国率先“抗令”,藩属小国纷纷效仿。
即便是被大煊手握质子的那些小国,一个个的骨头好似也硬朗起来了,大煊王朝又不能真杀了那些小国的皇子,一来如此行事便等同于失去了可以继续威胁对方的把柄,二来难免又在天下人眼里留下个暴虐的印象,坏了名声。
向来以仁义为标签的李忲贞,不愿做这个大恶人。
然而眼下,百官进谏,奏折之上言语万千,最终却都可归纳为四字。
杀鸡儆猴。
哪怕他这个大煊皇帝不把恶人做到底,可到底是需要扮一扮恶人的,否则那些藩属小国见到不进贡也相安无事,岂非纷纷效仿?
那么日后,谁还将他大煊王朝放在眼里。
真论国力,大煊自然可横扫仓庚州大半藩属小国,但国与国之间,山水相隔,自身疆域已经足够辽阔的大煊王朝若还要遥遥领兵进犯小国,山水路远,得不偿失。
故而李忲贞思量复思量,始终拿捏不定主意。
年轻皇帝已经一夜未眠,坐在书桌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着奏折,满脸愁苦。
这时,站在他身边侍奉了他一夜的老宦官,沉默了一夜之后,也终于憋出一句话。
老宦官转身走下台阶,朝年轻皇帝恭敬行礼,说道:“皇上,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忲贞心中腹诽不已,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你他娘的就别提啊?
可他又不能真这么说,毕竟眼下自己的小命,还掌握在这死太监手里。
继位不久,朝中大臣多有对自己不服之辈,加之太后与老太监又勾结着架空了他这个空壳子皇帝,眼下,站在他这边的便只有······
总之,还不能够撕破脸皮。
李忲贞微笑道:“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老宦臣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只是站在下边惺惺作态,欲言又止。
年轻皇帝看这死太监演得一出好戏,强忍笑意,也不点破,继续说道:“公公但说无妨!”
那老宦臣,得了圣上两道“令”,这才开口道:“皇上想必是在担忧近来藩属小国不肯进贡一事?”
“此事尤为棘手,朕已数夜不能寐,不知公公,可有良策?”李忲贞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老宦臣再度朝皇年轻皇帝行礼,说道:“这满朝官员都在替皇上献策,哪里轮得到奴才来指手画脚呢?”
李忲贞有些摸不清这老家伙的脉络了,刚才要说的也是你,现在不说的也是你,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老宦臣下一句话,才让李忲贞心中大定,原是在那边欲擒故纵。
老宦臣说道:“不过······想必皇上也听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恰恰奴才深处宫中,不比那些大人们,看事情反而更加透彻些。”
“公公,你就莫要卖关子了,有何良策,朕都听着呢,你再这么吞吞吐吐下去,可真教朕干着急呀!”李忲贞内心波澜不惊,然而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急不可耐,沉不住气的模样。
毕竟这是他在老宦臣眼前的常态,做戏要做足。
那老宦臣见了年轻皇帝的样子,心中不免冷笑一声,觉得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连这点耐心都没有,看来半点城府也无,怎么成得了大事?
无非就是在他和太后手中,被玩弄于鼓掌的傀儡皇帝罢了。
老宦臣终于全盘托出,说道:“皇上少安毋躁,待奴才细细说来。皇上之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定,不就是觉得向那些藩属小国遥遥出兵,来得太不值当了么?即便是打了胜仗,又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劳民伤财。”
李忲贞点头道:“正是。”
老宦臣又说道:“依奴才拙见,想要杀鸡儆猴,又何须舍近求远呐?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鸡’,可不就在那等着皇上去杀吗?”
年轻皇帝哦?了一声,眉头微皱,想了想,问道:“公公的意思是?”
老宦臣竟如“登堂入室”一般,胆大包天地走到皇帝书桌前,伸手指向仓庚州地图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