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山上学医十五年,就住在山上的三间小瓦房里,从最基础的辨识草药开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院子里有一小块空地,里面栽种着瓜果蔬菜,可以聊以果腹,日子虽然清苦,但是也算是清净自然。临近暑夏,山上总是会来一些穿着青衣薄衫,身后书童成群的俊男美女,他们为高山作赋,替流水谱曲,到了晚上还会架起篝火,载歌载舞,每当这个时候,张云安都会跟着自己的小师兄蹲坐在院子前,啃着自家种的西瓜,看着远游的行人,不知他们为何如此。远游之人离去时,总会经过小瓦房,有时他们会敲响木门,淘一碗水喝,更有甚者,会用银钱买两三只西瓜,就这么站在院子里,欢声笑语,大快朵颐。那时,张云安认为几个西瓜值不了多少钱,奈何,他们出的价钱太高,高到十几岁的少年只顾的张大嘴巴,而忘了推辞。
临近告别,师父将他们带到一间红砖房,砖房坐北朝南,四扇窗户常年紧闭,从上山的第一天,张云安就被告诫,这里是师父的住所,不可靠近。
砖房里漆黑一片,只有一盏小油灯被搁置在房间的最中间的一张八仙桌上,除了油灯,桌子上还有三个包裹,四个木盒,包裹围绕着油灯,木盒被放置在桌子的四角。他和师兄站在门口,师父走上前,举起油灯,黄豆大小的光亮由下至上,照亮了墙上悬挂的一副山水画。
师父就这么举着油灯,瘦弱的身影被昏暗的世界包围着,在少年眼里,山水画似乎有一种魔力,使他仿佛置身于山巅白云之间,脚下是万丈河流,奔流不息,大浪之上,一叶扁舟坐着两三人,一人划船,两人交谈,细听之下,山下又好似传来村舍的声音。
少年缓缓闭上双目,张开四肢,想象着自己就好比山顶的一颗石头,面风而站,淋雨不知。
一声咳嗽打断了少年的遐想,师父已经放下了油灯,孤身一人坐在八仙桌前,自语道,“过了很多年,我也想起了很多事,可是始终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囚禁于此,我无恨意,更无悔意,只是每当闲暇之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知你们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老人站起身,面对自己的两位爱徒,眼睛却是看向远方云深处,“我已无心力,再看云深处。三人看风景,一人无归处。”
老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两人中间走过,“三个包裹,自选其一。”
走出砖房,星河璀璨,老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消失在夜色中。
老人说,“什么叫放下,什么又叫放得下,何必,何为,何处也。”
天香县,妙手斋。
张云安才为昏迷的短发男人换好药,替他重新包扎后,坐在竹椅上,屁股还没有暖热,就被陈忧喊了过去。
妙手斋一共有三间房室,一间待客,一间治病,剩下的一间就是陈忧的卧房,此时房间中站着两人,共同欣赏着墙上的一幅《幽居图》。
陈忧开口道,“那天晚上,除了师父托付给我们的包裹外,他还赠送了这幅幽居图给我,他告诉我,如果哪一天他不在了,就把这幅画传给下一位有缘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他口中的有缘人,也不知道下一位有缘人是谁,我更不想这么一直等下去,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还记得师父在那晚说过的话吗?”
张云安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道,“记得。”
陈忧摘下画,将其卷起来,双手捧着,递到张云安的面前,“师父待我们很好,从来没有责备我们,我在想,这么善良的一个人,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被囚禁在山中近百年”
张云安没有接过画,他打断陈忧说道,“你想替他出气?”
陈忧笑道,“出气谈不上,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和真相。”
张云安接过画,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更是不带任何情绪,“什么时候走?”
陈忧扭过头,看向窗外,一朵白云飘过,“我知道你在那晚看到了什么,是师父告诉我的,我想你才是师父所说的有缘人,我如今也不过是物归原主,你不必有太大的心里压力。我走后,妙手斋就要交给你打理了。”
张云安拒绝了师兄的好意,“过不了多久,我也要离开老槐村,交给别人你也不会放心,这间铺子还是关了吧,等什么时候回来了,再重新开张。”
陈忧笑着离去,“不会回来了。”
张云安抱着画,回到了老槐村。
夜里,大门紧闭的妙手斋像是一只刚刚睡去的小野兽,蛰伏在沉默的黑夜里。
老人不费力的推开药铺的铁门,铜锁无声的落在地上,铺子里的东西都已经变卖,此时房间里空荡荡的,令人唏嘘不已,还好房间的角落里还留有一张竹椅,老人瘦小的身躯缩在竹椅里,闭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原本打算闭馆的妙手斋重新开张了,改名为老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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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结束后,天香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大渝客栈也如往常一样,身居深巷,无人问津。
客栈三楼,众人收拾好行囊,准备回村。
周天申背好竹篓,里面放着一本书和几味草药,接下来就要开始修道,少年心里多少有些惊喜和茫然,和他住在一起的陆安时和来时一样,两手空空。王多沾一大早就跑到周天申居住的客房,一通抱怨,责怪周天申为什么不带他去拍卖会,竹篓少年瞥他一眼,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倒是白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