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通放心了些,但看到闭紧了双目,躺在床上沒有声音的苏义,心底十分不是滋味。
苏义久经风霜,马背上刀剑里过來的,怎么可能被一气就卧床不起,到现在都还沒能醒过來?
苏通张嘴就要问苏明,但碍于皇帝在场,苏通在暗地里拽了拽苏明的袖子,用眼神示意苏明到外大堂说话。
苏明早知道他会來问自己,就跟他看见一大早好端端出门的人被横着抬回來时一样满脑子的疑问一样,就像那个时候想要有人來解答自己的疑问时,他了解苏通此刻想要知道因由的心情,真希望自己知道答案,可以告诉他。
可,这一次,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就成了这样。
到现在,也沒有一个人告诉自己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他花了这么多的心思,付了这么大的代价,十年如一日的敬奉皇帝,为什么到头來,自己要保护的人沒有一个得到了保护?一个又一个的深陷局中,沒有一个过得快乐!
他的决定对吗?他曾经的承诺,选择独自承揽一切对吗?
苏通瞧见了苏明眼底的自责与痛楚,霎时松了手去,“哥……不会是你……”
苏通的声音很小,沒有责备,却尽是惶恐和担忧。
苏明怎么看不出來自己的弟弟此刻在想些什么,如果一向稳重敬爱父亲的自己将老父亲气倒在床上,那这个事情到底有多严重,难以想象,若是自己都会担心不已,何况是苏通了。
这样歪曲事情的真相,对苏通和自己都不好,苏明想解释打消苏通的忧虑,但事情的始末因果都不清楚,他又从何解释,单凭一句不是,苏通根本不会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的解释。
“等爹醒了,就知道了。”苏明望向苏义,阴沉满布,余光落在那一身刺着龙腾云霄的明黄上,有着怨与恨,他做了那么多,但凡他说的他都不遗余力的去完成,为何他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施以保护?
朝堂上,不是他在坐镇吗?天下,不是他在做主吗?这世上,不是他要谁生谁就生,他要谁死谁就死吗?
为什么,爹会成了这个样子?
他有心保护过吗?他根本沒有兑现他的诺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他还记得自己为他殚精竭虑经营袖子楼的原因吗?
苏通只看见苏明眼中光辉明灭,从未有过的激烈震荡着,苏明的语气是坚定的,但整个人从骨子里散发出來的像天崩地裂之前的地动山摇,看得苏通心底一震惧怕而慌乱。
他看见了苏明看皇帝的眼神很深,深到一种悔恨痛悟,他从來不知道苏明与当今的皇帝有着这么深刻的纠葛在里头,也从來不知道苏明会这么深入骨髓的恨着一个人,这个人还是当今的皇帝。
苏通就像置身于苍茫云海之中,漫天的苍白,再不复往日的单纯干净,变得可怕而且挣脱不开。
到此刻,苏通默默的看着苏明,一千一万个问,都想苏明一一回答自己,可却一个字都问不出。
怎么问?
不知道此事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时候成了解不开的结,到现在成了一个死结,搅成了一团。
沒有一丝头绪,还有许多外人在场,人多眼杂,还有皇帝,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來。
苏通想到一个人,一转身,就将苏明独自丢在了屋中,匆匆离开。
苏明转过头,下意识想要叫住他,最后在瞥见那明黄色时,又闭上了嘴,叫回來做什么?再卷一个人进來么?
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爹和贺靳付出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保护苏通不卷入这恩恩怨怨里头,这个初衷一直都不会变,也决不允许谁來改变,决不!
苏通阴沉着脸,几步跨出门,阴骘的目光锁住武晋,那恶狠狠的样子似要将武晋吃下去,在场候着的官员都眼尖的看见了,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退,避得远了些。
苏通拽住武晋的手就要将人拖走,武晋却站住了身子,握住了苏通的手腕,“阿通,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皇上还在淑仪居里,我不能擅离职守。”
苏通怔了怔,松开手,嘴角撅起,苦笑着讽道,“我曾还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沒变,咋咋呼呼不计后果,可我错了,你变了,变得尽忠职守……”
“别说了,不要冲昏了头,逞一时之快!”武晋低声打断苏通,沉下脸,“小心祸从口出!”
苏通沒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十分难受,盯住武晋,他以皇帝为尊,自己这个朋友已经居于次位,在皇帝与自己之间,他要尽忠要尽义,的确两难。
“我不难为你,我只问你一句,今天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将我爹气得晕了过去?”苏通冷问,虽然能体谅武晋的处境,却还做不到不追究,不介意。
武晋无能为力地望着苏通,“对不起,沒有皇上的默许,我什么也不能说。”
苏通失望透顶的盯着眼前的朋友,“好,我不为难你!看來,我自己去问皇上是最好最直接的办法。”
“你疯了!”武晋用力的拽住苏通的手肘子。
苏通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武晋,忠义难两全,你既然选择了尽忠,我们朋友一场,自当成全你,你也别再管我要做什么了,省得自己夹在中间难受!”
“苏通,你不要这样偏激好不好!”武晋真不知该说什么。
“不,我看得很清楚。”苏通抬手拉开武晋的手,“放开吧,你想两全其美,就不得安生,我还不想见到你,此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