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大作,酝酿了整整一日的暴雨来的又凶又猛,豆大的雨点滂沱而下,披着一件蓑衣斗篷的孙昭早已经被淋的浑身湿透,他长身玉立的站在一片残垣断壁的经堂之前,静静等着手下们前来回报,经堂的大火一半被侍奴扑灭,一半被大雨浇灭,此刻只剩个黑乎乎的空架子立在这殿群之间,幸而这地方位置偏,否则这场大火要将未央殿也烧毁也不无可能。
“大人,找到了,这牛皮囊上还有松油的味道……”
“大人,东北边还剩下一扇窗棂,上面的确有被钉过的痕迹。”
两个御林军侍卫先后来禀,孙昭点点头看向身边的随从,“记下来。”
孙昭身边的随从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书童,模样年轻,神态却十分严正,闻言重重点头,“大人,已经记下来了,大人,霜清殿只怕是快有结果了……”
孙昭看着眼前这片焦土断墙眯了眯眸,大火之后,本来就不可能留下太多的证据自然能被烧毁的都被烧毁了,眼下找到的这两点不过是佐证了那位扶澜公子说的话而已,十三公子凤晔的确是被谋害的,有人想要烧死他,可对于凶手是谁还是没有头绪。
“当时负责看守此处的侍奴找到了吗?”
孙昭本语声温正,可但凡过问案情,便只剩下了“正”这一字,虽然眼下受他指派的不是廷尉府侍卫而是御林军们,可是这些侍卫听到他的声音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
“回禀大人,还没有找到,今日所有的警戒都放在了未央殿祭台和观礼台周围,别的地方在所难免有些疏忽,且今日入宫之人实在是太多了。”
孙昭皱眉,“内府的侍奴都是登名造册的,即便这样也找不出?”
这是在表达不满了,那被蔺辞留下来在此听受差遣的小尉不敢顶嘴,只拱手又一弯身,“回禀大人,内府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今日留在此的侍奴乃是钦天监指派的他们实在不知,不过小人们已经确定了留在此的侍奴为何人,已经吩咐整个王宫戒严追查了。”
蜀王宫这般大,对于一个熟悉宫闱的人来说躲上个一时三刻还是很简单的,何况今夜又是这般大雨,追查之上的确有些难度,孙昭点了点头,现在不是苛责属下的时候,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我去霜清殿看看,这里继续搜查,有新物证立时呈来。”
雨这样大,夜这样黑,没有人愿意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如此劳心劳力,可今天晚上王上震怒,还将所有事交给了这位廷尉大人,哪怕是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御林军们也不敢放肆,那小尉又是一拱手,神情十分恭敬,“小人遵命,请大人放心。”
孙昭点点头,转身朝霜清殿的方向而去,走出殿群,便能看到灯火通明的未央殿大殿,孙昭看了那边一眼,“里面可还在审问?可还算顺利?”
随从忙点头,“对,都还在审问,还算顺利吧,只是有些人开始不愿说很多话。”
孙昭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不愿说很正常,可终归是要说的。
若非事情真的棘手到了一定地步,凤钦又怎么会把王宫之事交给廷尉来处置?王室内务暴露于满朝文武,终归是一件让王室和君王面上无光的事情,而其他人也都知道,凤钦从把这些案子交给他孙昭的那一刻起,廷尉府就被赋予了无上的权利。
大雨倾盆而下,所有人又都回到了未央殿大殿之中,幸而大殿十分阔达,两侧还有偏殿若干,大殿之中分男女而列,且两边的偏殿之中设下了若干席案,所有人都都要被孙昭安排的人单独询问,而这些人所言之话都要被一字不落的记下来,参加祭礼的权贵众多,连她们身边的随从都要被盘问,如此一来,必然是要被折腾一夜的,先问的先走,而若有谁不配合,便只能被留下来,且若相互之间有什么供词不吻合情况,也都要被留下盘问。
只有核对了所有细节都没有异常的人才能被放出宫去,若有人想反抗想离开,御林军早已经将未央殿团团围住,莫说是人,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法子必然惹了许多人生怒,他们之中的许多人这辈子都没有被人如此盘问过,而大部分都觉得自己被怀疑是受到了折辱是无法忍受的,可这些情绪在孙昭眼里什么都不算,他不在乎他们能不能睡觉有没有饭吃,若是不配合,那大可以在这里耗上一夜两夜三夜,有寻死觅活装病作怪的,有御医看着让你受了罪却不会死,他是孙昭,蜀国的刑狱王法可不是靠三言两语说出来的。
雨势还在变大,明明是春日,却像是夏日的雷雨似得,可今夜没有雷声,只有无尽的压抑和沉默,半刻钟之后,孙昭到了霜清殿之前,霜清殿的所有侍奴都换了素衣跪在中堂,于美人的尸体一身脏污的被放在堂中的长桌之上,一个灰衣的老者正在一旁探看。
孙昭进了正堂,退下了身上的蓑衣斗篷,他衣衫几乎全湿,可他好像没有看到似的,只走到于美人的尸首旁去,围着那长桌转了一圈,待站定,才道,“说吧。”
那灰衣老者乃是内府负责葬仪入殓的令史,不仅通晓王室入殓礼仪,更是检验死尸的好手,廷尉府本来也有精通此项的令史,可一来死者是宫嫔,二来内府的这位老太监已经做了多年这样的活计,孙昭便不曾传新的令史入宫,他这个“说吧”便是对这令史说的。
灰衣令史上前一步,“启禀大人,美人乃是溺死。”
孙昭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