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翎愣了一下,看着他一副被人横刀夺爱的委屈模样,气得笑出来:
“这是……我织的!”
是她一针一线织出来的好嘛!怎么就成了他的……
他低垂着眼睑没看她,手却缓缓攥紧了:“你送给我了。ran?en .?r?a?n??e?n?`”
“你自己不要的!当时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走人了,怎么都叫不住你!我在你后面都……”
看见这个围巾就一肚子火,她的脸好像还火辣辣地疼。
千翎别开脸去不看他,努力压下心里的火气,避免自己对着一个病号发火。
她就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大冷天发着烧给他送围巾去,最后落得那副惨样,围巾没送出去,还当众被人一耳光打得眼冒金星。
千翎皱巴着一张脸,心情很不好地抓着围巾抬脚就想走,却发现依旧被人抓得紧紧的,没有分毫松缓。
半晌。
“……对不起。”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缓缓抬起眼看向她的背影,睫毛垂落,手指一点点将围巾攥紧了些:
“对不起。”
接连两声“对不起”,从床上受伤的少年口中低低传来。
透着沙哑。
他的手还抓着围巾,白皙修长的手腕从被褥下伸出,裸露在空气中,透着几分单薄。
千翎站在床前,手里围巾被他攥着,缓缓低下头。
心忽然一软。
“……算了,不用道歉,又不是你打的我。”她没精打采耷拉下脑袋,没看他,语气却软和了许多。
这种事,她遇到的不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澜月躺在枕间,安静看着她,见她似乎消气了,又缓缓垂下睫毛,执着地看向她手里的围巾,清澈的眸子晕着几点光亮。
“我是不知道你从哪里捡来的围巾……”
千翎缓缓转身,看着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叹了口气,松开了围巾,将他抓着围巾的手轻轻放回被褥里,捂紧:
“但是已经太破烂了,不能戴了……扔掉吧。”
他怔住,看着她的脸,喃喃重复了一遍:
“……扔掉?”
这是她第一次送他的东西。
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你要让我……扔掉吗?
被褥下白皙手指缓缓将掌心的围巾攥紧了,悄悄朝着床里面挪去,离她远远的。
“给我吧,小月。”千翎坐到床边,把手伸到他面前,“围巾抓得这么烂,说不定被野兽咬过,不要随便放到床上。厨房有垃圾桶,我帮你扔。”
“……”
他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又瞅了瞅她,顿了半晌,缓缓垂下睫毛……闭上眼睛不动弹了。
“我知道你没困!不许装睡!”气不打一处来的声音响在耳边。
一双手伸过来揉面团般使劲捏他的脸:“拿出来!”
“疼……”
他轻轻皱眉,清澈的玫红色眸子睁开了,水汪汪看着她,白皙的脸颊显现出几条红痕……
千翎愣了愣,讪讪收回手,看着他虚弱苍白的脸上被她弄红的痕迹有点罪恶感,看着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又觉得源源不断有火气往外冒。
只得坐在床边拿眼睛瞪他,瞪他,再瞪他。
“……”
半晌,他在她灼灼目光的压力下屈服了,没什么精神地垂下睫毛,可怜巴巴从被褥下缓缓递出一小截围巾角。
千翎“咻”得伸手来抓住围巾就往外拖!
却被他的手指孜孜不倦抓着,扯了几下没扯出来。
“别扔……”
澜月看着眼前人火冒三丈开始挽袖子,愣了愣,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慌乱不安:
“我喜欢。”
千翎正站在床头挽袖子准备跟这个病号战斗到底,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愣住了,呆呆抬起头。
“你喜欢……?”惊讶的声音,她盯着他手里那破烂得跟抹布一样的围巾,挑眉,“这个?”
他躺在那里低着头,双手将围巾护在胸口,以确保她会顾忌他的伤而“放过”围巾,声音很轻:
“嗯。”
千翎看着他抱着她织的围巾像只护食的猫,心里有感慨有困惑。
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围巾,能被人喜欢,当然是高兴的。
可问题是,这条围巾已经破烂得不能戴了,她确实用脚趾头想都想不明白他到底喜欢这条围巾什么……?
“为什么?”迟疑半晌,她缓缓坐回床边,安静看着他,还是问了出来。
黑发散落软枕,澜月躺在那里,手里攥着围巾,低垂的睫毛颤了颤,默然不语。
半晌。
“你以前说过,会做一套给我。”
声音低低。
他睡在被褥中,缓缓垂下睫毛别开脸,低低的声音透着几分黯然喑哑:
“你忘了……我没忘。”
曾经一起逛街,她拉着他的手,一边嫌弃店铺里的围巾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边说会在冬天亲手织一套温暖舒服的围巾、手套、帽子给他。
后来仓促分离,几番疏远逃避,他看着日子在思念中一天天迈向寒冬,想起夏日里的约定,哀伤绝望。
直到那天在谷外据点的悬崖上,看见那条暖黄色的围巾,从她带来的纸袋中跌落。
夏日里她撒下的种子,在他心里开出花来。
可她还是扔了围巾,从高高的悬崖上,冰冷决绝,剜除了他的希望。
他找了它很久。
很久很久。
山野,荒丛,森林,河流,溪谷……
它破烂得不像话,却是他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