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当时人小力微,那些皇帝的灵位牌用的又是最结实的材料,可能现在前朝皇帝的灵位牌已无一幸免。
最严重的一次,还是王哲放火烧藏的事。他只是不乐意背读那些枯燥晦涩的经卷。气恼于为什么公主姐姐二皇子哥哥都可以不读,偏要逼着他苦读背诵,于是忽有一天,他很孩子气的想到。烧了它们便不用读了。
王哲第一个烧的是太学西向的一座藏,这楼里收藏的都是一些杂乱手稿,据说是前朝学者留下的。王哲认为这些不成册的纸片片应该是太学最便宜的东西,反正平时观察了几天,发现的确也没什么人愿意到这里来找书学习。不受重视的所在,即便被父皇发现是他放火烧的这些,也不会责罚得太厉害。
他万万没有料到,因他闯祸烧毁的这些文稿,是前朝留下来的一批不可复制的孤稿。不是因为智藏低浅而不受人重视,是太珍贵了。每天只有负责整理这些稿件编写的大学者才能入楼。但因为事涉前朝,对于当时才刚满六岁的王哲,太学里的人只当他还没到需要明白这些的年龄,对西院藏里的奥妙并不多提。…
于是这栋藏便被王哲误认为是太学里“最便宜”的一栋楼,在一个漆夜。被王哲以一个草靶点燃。火是从里面升起的,等到楼外可见烟火的时候,楼内已经是一片火海。那些为了防止蛀虫、稳固墨迹而被皇帝下令浸过油的稿纸瞬间张扬起翻天火舌,太学府西院藏的火势很快便失控了。
原本这栋藏因为内藏稿件珍贵,又有近半数的文稿浸泡过防虫的樟脂,是防火的重地。但守楼的卫兵偏偏就忽略了三皇子这个“危险人物”,只以为年幼的三皇子是好奇钻进去看了看。很快便出来了。实在想不到,皇帝的儿子会烧了他老子极为重视的藏。
藏的守护工作里,防火的意义是大于灭火的。因为早在皇帝下令将文稿浸油的时候,就有工部官员抗议,因为如此一来,一旦起火。根本就不可能扑灭。当时皇帝态度坚决,挡掉了工部反对的声音,其实若非这个意外,皇帝后来设置的防火章程,应该是极为稳妥的。
楼烧了。稿件都毁了,最要命的事,烧楼真的烧出了人命。
放火之前,三皇子王哲进楼看过,明明记得没人。但他当时身板太小,并不能完全看仔细楼内的事物,后来清理现场时,羽林卫是在几张桌板下面发现那两个编书大学者遗体的。清点现场事物,排除了凶匕致死栽赃皇子的可能,但也发现了这大学者手边倒落的几只烧得变形的酒壶。以此推断,这名大学者是在醉晕中被烧死,三皇子若非因此忽略了楼中有人,也许不会酿成惨祸,这算误杀。
文官在受皇帝委托,执行编书工作的过程中,如此公然在工作场地大量饮酒,是为亵渎学问,欺君瞒上。然而虽有罪,但罪不致死。
如此辜罪相抵,三皇子王哲虽然免了一死赎罪,却也领了一百大板,分五次领罚。每次领完板子,三皇子王哲都被打得极惨,至少需要卧床半个月。用了一年时间领完一百大板,新伤叠旧伤,还只是个六岁小儿的王哲,屁股上都没有了稚嫩,结了一层厚痂。
服侍三皇子王哲涂抹伤药的后宫奴婢,每哪个见了不心疼的,这消息便传了出去。京中官员见皇帝是真狠心罚了皇子,近乎往死里打,便是连那些专借挑事谋功的长舌言官,也半句都不敢再多提皇子失手烧死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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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有二皇子知道,皇帝对三皇子的那些惩罚,实则留有余手。
有些旧事,皇帝本来打算连二皇子都瞒着,只是烧藏误杀大学者这案子,皇帝实在忍不住不说了。
当年二皇子只是去看了一次三弟,回来后就反复在皇帝面前求情,直累得他自己也病了,仍不放弃,托着病躯还不时往御书房里奔。皇帝担心二儿子再这么折腾下去,身子会彻底拖垮,终于才悄悄松了一次口封。
得知事态真实的一面,二皇子王泓果然不再提替三弟求情的事,安生于寝宫内休养。因为三弟居然真作了孽,打板子都算轻罚了。
但那一次的事。使只比三皇子大一岁的二皇子心灵大受冲击。第一次明白,权衡谋略,这种手段,是何面目。
也是因此。二皇子从很早开始,小小年纪,便显出沉稳脾性。这固然是因为他身体孱弱,不能像寻常同龄孩子那般欢闹,才塑就冷静外表。但当年之事的真相,亦在这里起到了作用,使二皇子王泓在看待一些事情时,心里自然养成三思而后动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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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烧死大学者的案件经过,并不完全是刑部审理后列出的卷宗所述,在几个关键点。被人为的改变了先机,凭倚影响了最后的审定结果。
若非皇帝派武艺高超的大统领做了一回飞贼,以鬼神之轻巧身法在众目之下,悄然匿进那藏废墟里,扔了几只酒瓶子进去作伪。给那枉死的两名饱有学问的编书文官又捏一罪。那么即便后来三皇子凭皇子身份保下一条命,恐怕人生污点也会携带终身,无论对将来或封王、或继承大统,这都是不可忽视的阻碍。
还有那些帮三皇子涂抹伤药的奴婢,也都是皇帝暗暗派人搜集资料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