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这一段:
然未有用兵之久、靡饷之多而成功之难如东事者。病根在事有两样人,而人有两样心。有一样欲杀奴之人,即有一样不欲杀奴之人。欲杀奴者惟恐其不灭以为国害,不欲杀奴者惟恐其不生以为己利。自江东路开,真假莫辨,奴酋枪炮之利与我共之,而硝黄之需产自何处?奸细泛海而输与奴为市,夫谁知之?又谁禁之者?
这一段,大阉党阎鸣泰总算说了人话,捅出一个谁都知道,但谁都不敢说的关键问题——养寇自肥。只不过,却玩了个莫须有,通过含沙射影的手段把矛头指想毛文龙。
要说养寇自肥的干活,毛文龙有嫌疑,辽西将门同样有嫌疑,而且嫌疑更大——因为毛文龙拿的辽饷不过是辽西将门的零头。
只不过,而他们的代言人之一,蓟辽总督阎鸣泰的矛头,仅仅对准了辽西将门的敌人——东江镇。再想想之前,大家都在吃空额,喝兵血,偏偏被弹劾的,只有辽西将门的异己——马世龙,祖大寿他们却是一点麻烦都没沾上,许多事情,也就一目了然。
阎鸣泰的这一段,用意极端恶毒,只不过他没敢直接说毛文龙养寇自肥,只敢说“奸人假东镇为名,夹带硝黄铁器违禁等物私卖外夷”,因为他肯定没根据,所以只能通过文字来误导,引起天启的无限联想。天启怎么想不好说,估计阎鸣泰是口不择言,不小心说漏了嘴,结果适得其反,天启在怀疑毛文龙的同时,把辽西那帮人也怀疑上了。
毛文龙在知道自己被一帮五毛美分的口水淹没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天启六年五月下旬了。等毛文龙反驳的塘报出现在天启面前,已经是八月二十五,又是几个月过去。得亏天启虽然地理也不怎样(薛国观所谓的“二千余里”把天启雷晕了),好歹人还不傻,最后移镇的事情告一段落:
平辽总兵官毛文龙疏言:部议海外一旅专为牵制一著。迩者接兵部札付,言奴犯宁远已经三月,臣竟不知。臣于上年十月内即发塘报,言奴于灯节前后必大举入犯右屯等处,更宜加严防。今年正月二十日,即从云从山发兵进袭海州,尽力牵制,苦粮饷不足,不能与贼久持耳。部议又谓臣所驻须弥岛去奴寨二千余里,欲臣移驻近岛。夫须弥从大路去义州止一百里,义州与镇江相对,不过三、四里,镇江至辽阳三百六十里,是须弥距奴寨在五百里内,铁山路亦如之。今谓去奴二千余里,不知何臣作此诳言?且兵事首论人心,次论地势。以人心论,宁远辽兵少、西兵多,东江则海外孤悬,无所退避,尽用命之人心。以地势论,宁远至辽、潘俱系宽平坦道,无险要含藏,难以出奇攻袭,东江则山险可以设疑,出奇可以制胜,接济虽难,战守则得进剿,恢复终是东江,事半而功倍也。得旨:疏说地势人心极明,不必移驻。——《明熹宗实录》,天启六年八月二十五日。
移镇这事,已经不仅仅是针对毛文龙个人了,从王永光、袁崇焕、阎鸣泰、薛国观等人提出的方案来看,他们是铁了心要把东江镇玩坏。那么,毛文龙一手建立起来的东江镇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那就得先了解一下东江镇的一些事。
八、毛文龙花样做死(一)
毛文龙,字振南,汉族,祖籍山西平阳府太平县(今山西临汾市襄汾县),祖父毛玉山携家迁居-杭-州。万历四年正月十一日(1576年2月10日)出生于-杭-州府钱塘县忠孝巷。九岁时,父亲毛伟去世,家道中落,陷入贫困的境地。
不过,毛文龙有个当官的舅舅,他母亲的哥哥沈光祚是万历年间进士,当过山东布政使、顺天府尹等高官。——浙江省从宋朝开始至今,都是以高考出名,-杭-州更是高分地区,每年高考,都有一大堆尖子生榜上有名,在官场上打滚若干年,这些人当中就会有不少身居高位。所以许多家庭看着很穷,混得很不怎样,一不小心,就能找出个把当官的亲戚。
1605年(万历三十三年春),毛文龙过继给辽东鞍山的伯父海州卫百户毛得春为嗣子,遂只身北上,先顺道入京拜访了母舅沈光祚,沈光祚的人脉显然比较广,于是毛文龙被荐于宁远伯李成梁帐下(这一步很关键,没有人脉,任你毛文龙有天大的本事也爬不上去),同年九月,毛文龙参加辽东的武举考试,列名第六,被任命为安山百户,不久又升千总,1608年(万历三十六年),升叆阳守备。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熊廷弼经略辽东,毛文龙屡立战功,被升为都司。天启元年(1621年),升为游击。
此时的毛文龙,只是个游击,官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可正是这个游击,在这一年干出一件轰动全国的干活——奇袭镇江。
当时毛文龙面对的,是势力急剧扩张的八旗集团。野猪皮的八旗,也就二三十万人,本来统治不了多少地盘,可明王朝在萨尔浒之战后不仅没吸取多少教训,反而连出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