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从凌子来小的时候就尽力地帮他掩饰一些事情,那么,周围的人恐怕早就发现他的“特别之处”了。
首先,就是体温。
他的体温比常人低了不少。当然,因为他从没生过病,所以也没用过体温计,但我估计,也就十几度上下。这在最初阶段,可苦了妈妈。我们出生的时候,已是初秋,到了冬天,妈妈给我喂奶时还好,给他喂奶时……妈妈后来说,那感觉真是太酸爽了……于是,妈妈和奶奶就从小就教育凌子来,尽量别和其他小朋友有肢体上的接触,以免别人生疑。但我是很喜欢他的这个特点的,夏天时我总爱抱着他,比空调管用!
第二个就是……他的手脚颜色。
开始家人们还以为是淤青,后来那颜色就是下不去,看着也挺渗人的。脚还好说,手总露在外面,实在招眼。妈妈就给他织手套,都用的是上好的毛线,亲手给他织,柔柔的、手感特别好。从小到大,他的手套不计其数。各种样色、各种图案,只要出门,他就戴着,爸爸给他找了个理由,“别人问起来,就说有灰指甲,怕传染。”别说,这句也真管用。
然后,还有就是……他……总有一些奇怪的“知识”。
我记得,那是在我俩大概七岁多的时候。
那时我们已经上了学,一年级的暑假。那天下午,在场院里写完作业后,奶奶摇着大蒲扇给我们讲故事。桌子上摆着冰西瓜,我是大口大口地吃,连瓜子都懒得吐。他是小口小口的抿,吃的那叫一个惊喜。
奶奶讲的故事的内容,实话说我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但是我忘不了的是,讲故事过程中发生的这件事。
忘记了说到什么情节,奶奶说出了鬼打墙这三个字。对于当时还在年幼的我来说,这个词实在太陌生,也太神秘。当时,我就脱口而出,“奶奶,什么叫鬼打墙?”
我忘不了,奶奶当时的表情。大热的天,奶奶的脸有些发白。她下意识,嘴唇动了动,眼珠转了转,然后皱了皱眉头,用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实话讲,我从没见过慈祥的奶奶何曾这么窘迫过。
但这些,也只一瞬。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笑脸,“你啊,就爱问这问那,你看你哥,比你沉稳多了,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别随意打断,这是礼貌。”
我冲凌子来做了个鬼脸,“他们老表扬你,都是我衬托的你知道么?”
凌子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头扭了过去,不看我。
他这副样子,我习惯了,于是继续说,“反正也打断了,您就给我说说吧。”
奶奶笑说,“鬼打墙啊,这是迷信传说。”她学过医,在老年人里算是有科学意识的,“说的是,大夜里,闹鬼了,鬼出来挡路,人就在那来回的绕弯,怎么也走不出去了。知道了吧?”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明白,像是没明白,“哦,就是鬼给走夜路的人捣乱,是吧。”
奶奶点点头,“大概其就是这样吧,咱们接着说……”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凌子来说话了。
“不对。”他的声音不大,但就像晴天霹雳,奶奶一楞!
我也听到了,“哥,你说奶奶说的不对,那,你说说。”
他平时说话很少,那天,却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
他想了想,可能是在构思,然后开口了,语速很慢,“这世界上,有人,也有鬼。有阳,也有阴。这阴和阳,不是说男和女,而是……生和死。活人身上的,是阳气。死人身上的,是阴气。生命力越旺盛,阳气越强。就像,小孩子,身上的阳气比老人要多。而死的人,死的时间越长,或者,死的时候怨气越大,阴气就越多!”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奶奶的脸色更白了,但,我们都没阻止他。
他继续说,“人死了,按说四十九天,是中阴身,然后就要投胎,可有些人怨气太重,或者对阳世过于留恋,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不愿转世投胎,就成了鬼。日子长了,怨气大了,这鬼身上的阴气就越来越强。”
我下意识地去拉奶奶的手,触之冰凉,微有些颤抖,奶奶在害怕。
他还在继续说,“当阴气重到了一定程度,这鬼就能被人感觉到了。平时,走夜路的人,觉得身后发凉,就是感受到了阴气,那股阴冷之气,不自觉的害怕。那就是阴气。”
实话讲,我当时就觉得冰冷无比了。怕的。
他接着说,“当这股阴气,足够强大时,就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对周围的环境、乃至这环境里的人,产生一些影响。”
“什么影响?”虽然害怕,但我的好奇心太盛这个坏毛病,还是改不掉,我问。
凌子来用他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我说,“这种影响,因鬼而异,也因人而异。有些鬼,可能会让周围的景物发生变化,就像,戏法里常说的障眼法,有些鬼,能让周围的人产生一些幻觉,这种幻觉可能是幻听、也可能是幻视,或别的。当然,阴气足够大的鬼,这些可以同时做到。”
“也就是说,鬼打墙……有可能是鬼真的让人走的路发生了变化,也可能是,让人觉得这路有了变化,然后不停原地打圈,还以为是直着走,是这个意思么?”我内心中,好奇心已经战胜了恐惧。
“也可以这么说吧,也可能是同时作用,总之,这都要看那个鬼的道行有多深,阴气有多重。”凌子来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