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公主那场风波堪堪平息,含山郡主府即便不必致谢,武安侯府轻不得重不得一时也还没登门,黄氏还是忙,公婆须得早晚请安,陶国安同僚夫人间的应酬,陶文梧学业刻苦三餐四衣皆要过心,小儿子陶文杭虽有奶妈还要时时照看,不消说陶文姜那儿新近少了个小丫鬟叫拂尘的,说是让含山郡主一眼瞧中给留了下来,她还转不过身再给女儿填上一个,正赶上这几日商铺掌柜们,田庄庄头们呈报进项,恨不得一人分成三四个出来用。陶姑妈偏偏来裹乱,吃了鸭子就想鲍鱼,戴了金的又想玉的,偏不好好说,在她这儿坐下哭一场,说一场小半日便没有了,此番长泰伯府愿意赔礼请她回去,黄氏一百个同意,陶姑妈既想扯了虎皮做大旗,断不会白白放着黄氏不用,央着黄氏,卞氏一同陪她去了长泰伯府。
黄氏倒还真是第一次进长泰伯府,见庭院深阔,房屋布局有致,只四遭草木疏于照料,墙壁斑驳渐有颓色,草籽破土而出,星星点点分布在行走着的这条石砖大路上。黄氏心里感慨,这长泰伯府祖上也是荣耀过的,不然也攒不下这份家业,传到了这一代若再没个高人能人重振,不出三十年长泰伯府便要销声匿迹了。
长泰伯和世子因着丢脸,早早躲了出去,留长泰伯夫人带着几个仆妇等在了仪门,如今她也不再摆什么伯夫人威仪,只穿了家常待客的袍子,梳了个圆髻戴了几根簪子,面上黄黄的没什么脂粉,显出些病色来,黄氏心里唾弃她失礼,面上还带出些关切的眼色来,长泰伯夫人跟他们见了礼,拉了陶姑妈的手落泪。
长泰伯夫人收了狠厉,摆出十分凄苦相,同她们姑嫂三人说了许多家业艰难的话,又当众给陶姑妈斟茶道歉。陶姑妈自嫁入钱家,十来年不曾在这位夫人面前抬起头,虽心里恨她,见她这番做派竟生出来些受宠若惊的惧意,原来的十分底气消磨了三分去。
照着黄氏真正的意思,长泰伯夫人如数归还了陶姑妈的嫁妆,两家趁此分开过才是平安消停日子的做法,哪里想陶姑妈嘴上厉害最是个窝里横,在陶府看着百般精明,到了婆家被人一跪一哭,心肠就先软了下来,她硬不起来只拿眼睃了黄氏,黄氏心里暗笑,卞氏不开口,陶姑妈不肯说,让她一个人跟长泰伯夫人对着干不成?事儿成了,陶姑妈未必谢她,外边倒传出她蹿腾伯府分家,离间兄弟的名声来,事儿若不成,这陶姑妈还不就此赖上了她,于是她也扮锯了嘴的葫芦。
长泰伯夫人见状哪里有不明的,招了班戏酒请她们姑嫂看戏说话,就着陶姑妈离席出恭也借口跟了来,在偏厢房里堵了陶姑妈。长泰伯夫人行事倒也干脆,不待陶姑妈发问便掏出一叠宝钞来给她,陶姑妈眼睛一亮正要清点,长泰伯夫人道:“不用点了,三千二百两,大通钱庄的银票,随到随兑。”
陶姑妈喜出望外,她被伯夫人搜罗去了三千两银子,现在多换回来二百两。
长泰伯夫人道:“这二百两就当是我这个做嫂子的给你赔不是了。说起来若不是火烧眉毛,我又怎急跳墙一样做了那档子事。”
陶姑妈被她压迫惯了,今日得了她许多好脸已是脸软腿软,现真金白银又砸了过来,她还有什么怨言,跟着嫂子道:“还不是那个武安侯,教的什么手下,连长泰伯府的世子都不认得,青天白日就这样光了身子扔出来,若没这回事,世子名声且还好着呢,也不会跟那些泼皮无赖搅和在一起。”
长泰伯夫人听得眼角抽搐,也不知她是缺心眼还是奚落,竟挑了这戳人肺管子的话来说。
陶姑妈兀自喋喋不休:“要我说,这事儿根上还在武安侯府,他将咱们世子害成这样,难道就不该赔礼?即便他势头跟天差不离大,不跟咱赔礼,那懂礼的就合该赔上咱们万八千银子压惊,再不济也该照顾世子的前程。”
武安侯府能贴上就贴上去了,纵贴不上又有谁会跟华明澜对着干,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但陶姑妈提到了“前程”二字,伯夫人眼睛一亮,笑眯眯拉了她的手道:“我看啊,你大侄儿的前程还得落在你身上,黄氏今日又在这儿,咱们妯娌就着好日头,再给你大侄儿提一回亲如何?若得了陶阁臣这样的泰山老岳,哪个前程能差了,别说我,就是伯爷也念弟妹的好儿。”
陶姑妈听得连连摆手,当初他们母子为了结亲还给陶文姜安了不容人的名头,黄氏大怒,她小一年没敢登二嫂的门,怎么这对母子还不肯死心,变着法的打量人家女儿主意。
长泰伯夫人见她不许,又道:“那陶姑娘又没定亲,跟世子年龄相当,身份也相当,就该是天作地和的一对夫妻,她又是你侄女儿,嫁进来说不准倒还更亲近你多些,你怎的就不愿意?”
陶姑妈尴尬得笑道:“我那二嫂最是个眼大心大的,世子虽好,到底也没什么实权实职,更何况现在都还在传世子的一些个闲话,咱们趁早别开这个嘴,被人当场拒了不好看相。”
长泰伯夫人咬牙道:“若世子不是世子,是伯爷了呢,可堪配陶家姑娘?!”
陶姑妈张了嘴,喃喃道:“伯爷还身体康健呢!”
长泰伯夫人定眼看了她,道:“伯爷已决定上表,提前将位子传给世子了。陶二姑娘进了门就是超品的伯夫人,你本朝里尽管扒拉,可还有比她更体面的姑娘了?我算是年青的,也是熬了十几年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