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规矩,宦官无旨不能随意踏出皇城一步,违者立斩。

罗云瑾显然不怕这道律令,出城路上经过重重关卡,只要他的下属亮出牙牌,守卫问都不问一句就痛快放行。

金兰曾试图向守卫求救。

没人施以援手。

剪春哭着道:“我们叫破喉咙他们也不会管的!”

金兰叹口气。

满城春风,漫天柳絮纷纷扬扬,随风洒进车厢,落在她脸上衣襟前。

金兰握着冰凉的银簪,觉得好像溽暑天里做了个恼人的梦,又潮又闷。

早就听人说过京师是天子脚下,处处繁华,也处处惊险,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一个时辰前,她和丫鬟坐在闷热的车厢里闲话家常,为一张新房的架子床发愁,人生最大的烦恼是怎么找贺老爷多讨点嫁妆。

一个时辰后,她还是坐在同样的车厢里,被嘉平帝信重的秉笔太监劫持,前途未卜,危在旦夕。

戏文里惊心动魄的故事变成现实,而金兰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喊出几句完全没有威慑力的质问。

在随贺父进京之前,金兰没上过学堂,没出过县城,贺家内院就是她的整个天与地,身边终日陪伴她的不是年老的养娘就是年纪相仿的丫鬟,除了亲戚,她没和其他外姓男子说过话。

虽然嫡母严苛,但并不会故意为难,贺家家境殷实不缺钱钞,金兰到底是娇养长大的小娘子,没吃过苦,没受过累。

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应对,没有人教过她被一个太监给掳走该怎么办。

在金兰仅有的那点浅薄见识里,太监是阴险恶毒的存在。

她茫然惶惑,脑子里转过无数猜测,思绪混乱,一团乱麻,只有一个念头始终清晰:如果罗云瑾想利用她来加害贺枝玉,那她拼死也不能让对方得逞。

枝玉入选秀女的时候那么高兴……

马车突然一阵剧烈颠簸晃荡。

金兰回过神,发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剪春立刻扑到金兰身前。

缇骑揪起车夫的衣领把人赶到一边,掀开帘子。

刺眼的光线涌入,外面人烟稀落,道旁荒草萋萋,不见村落屋宇,竟是已经出了城。

剪春小声尖叫,语不成句:“你、你、你们……放……放……”

罗云瑾猛地一扯缰绳,翻身下马,几步立在马车前,一言不发,赤色锦袍在日光下光彩熠熠,气势凶悍凌人。

剪春吓得抖如筛糠,马上不敢叫了。

事到临头,金兰浑身发软,强自镇定地推开剪春,让她躲到自己身后,双手哆嗦着捏住银簪。

手心满是汗水,银簪差点滑脱。

金兰心跳如擂,耳边一片咚咚嘈响,握紧簪子。

罗云瑾眸光低垂,视线落到金兰身上,仿佛如梦初醒似的,双眉忽然一皱。

一瞬间,他双眼血红,俊美的脸孔上闪过狰狞之意,目光阴鸷,几欲噬人。

连剪春都能感受到此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不住的滔天愤怒!

金兰没抬头,却能感觉到罗云瑾瞬间的狂怒。

她肩膀直抖,不知道罗云瑾为何陡然暴怒,下意识紧攥银簪。

罗云瑾身形一跃。

他是习武之人,动作矫健,如苍鹰搏兔,金兰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距马车几丈之远的罗云瑾已经抵至她身前。

“啊——”

剪春大叫,用尽力气朝罗云瑾撞过去。

罗云瑾看都没看剪春一眼,左臂轻轻一挥,如春柳轻拂,胖乎乎的剪春就这么摔出车厢,被两名缇骑捞起制住。

金兰几乎忘了呼吸。

冰凉粗糙的手指鹰爪似的牢牢扣住她的手腕,罗云瑾那张俊美英挺的脸孔近在咫尺,冷如寒星的眸子里倒映出她惊恐的脸。

他气息粗重,微微用力。

金兰疼得咬牙,手腕脱力,银簪滑落,掉在车板上,“叮”的一声轻响。

罗云瑾神情阴冷。

缇骑们围在一边,噤若寒蝉。罗云瑾不是没发过火,但他们从没见过上司像今天这样动怒。

罗云瑾望着金兰,一字一字发问:“想拿它做什么?”

嗓音沉重,仿佛浸透了怨苦。

金兰愣住。

剪春呆若木鸡。

缇骑们面面相觑,无语凝噎:统领,您老人家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居然还有脸问人家拿簪子做什么?

虽然咱们做的是欺男霸女的恶事,但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

金兰从罗云瑾微微发抖的语调中听出几分质问,一脸莫名其妙。

这位罗统领怎么这么厚颜无耻?!许他们这样的达官贵人随心所欲强抢良家女,还不许她反抗了?

虽然她的反抗约等于无……

愤怒之下,恐惧倒是减轻了几分,金兰奋力挣扎。

然而她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哪里比得过身怀武艺的罗云瑾?

她银牙紧咬,使尽全身力气挣了半天。

罗云瑾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他没出全力,一只手就能稳稳扣住金兰。

金兰心如死灰,迎上罗云瑾的视线,狠狠地瞪视对方。

罗云瑾看着她明明全身发抖还要虚张声势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怒意如潮水般散去。

“我不逼你。”他轻声说,“先送你出城。”

这一瞬,金兰觉得罗云瑾好像对自己并无一点恶意。

不对,如果没有恶意,为什么动手抢人?好端端的,送她出城做什么?他想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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