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萧妈妈家后,灵阳一行人向着城外走去。
此前灵阳已经向萧妈妈询问过祝驼子的住处,是在西湖以北,正好也是回山的路,所以依旧出钱塘门。
燕三郎怀中抱着一大盆山茶,初时并不觉得如何,走的久了,手臂和双腿都渐渐有些疲软,走着走着,就落在了后面。
灵阳见与燕三郎拉开了距离,侧头望向白山,小声调侃道:“玉玉小姐的肉你收下了吗?”
“嗯。”白山似是怕灵阳误解,由衣襟内取出一个方形的荷叶小包。
荷叶包内散发出阵阵肉香,是熟肉的香气。
灵阳轻轻嗅了嗅,笑道:“你这和尚有口福了,这可是太平楼的鹿肉。”
“你这道士鼻子还挺灵。”白山将肉放回衣襟内。
灵阳道:“我就说嘛,你不要怕,你看,你不仅没有少肉,还多了一块肉。”
白山犹豫了片刻,道:“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会纠结。”
“因为你没有放下啊。在来之前你有了邪念,你又先入为主的认为萧玉玉是风尘女子,行事必然轻佻,你自认不善于与这样的女子打交道,担心会闹出尴尬的局面,于是心里面一直在想该如何避免,却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越想越是犹豫。邪念与担心你一样都没有放下。”灵阳目视前方,边走边说。
白山思虑片刻,点了点头,“我确实没有放下。”
灵阳道:“你劝别人的时候不是说,‘放下执念,方得解脱’吗?有时候你也该学会放下。和尚,自信一些,不要太在意那些外物,我就是我,想怎样便怎样,与他人无关。”说到此处,灵阳指了指心,继续说道:“心如明月,无论盈亏,月依旧是月。你佛家讲放下,我道家其实也讲望穿,望穿即自在。想得太多,却没结果,那就是不自在。”
“懂了。”白山顿了一下,又轻声道:“懂易,做难。”
“所以才要修行啊。”
白山看了一眼身旁这个似乎从来都不会为任何事忧虑的年轻道士,问道:“你有看不穿的事吗?”
“有啊。”灵阳望向白山,自嘲一笑。
“喂,我说二位,能不能等等我?你们聊什么呢?我们一起聊啊,这一路快闷死我了!”燕三郎在后面见一僧一道似是聊得正欢,勾起谈兴,抱着花盆,咬牙向前猛赶了几步,来到灵阳身旁,喘了口气,道:“这破花盆也太沉了。诶,道长,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灵阳微笑道:“我们刚才在说,前面就是祝驼子的百花铺了。”
燕三郎抬头看去,果然前面不远便是一个花铺。
三人走入店内。此时正是赏花时节,虽然已是夕阳西下,店内客人依旧不少。
灵阳扫视一周,悄悄对白山耳语了几句,白山点头迈步来到后门附近。
灵阳见白山站好后,低声对燕三郎道:“让他们都出去。”
“简单。”燕三郎清了清嗓子,喊道:“钱塘县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店里的客人全都一惊,随后纷纷离开店铺,不过他们并没有远去,不约而同的聚在街对面,一同面向百花铺,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有一个驼背的中年男子,听到燕三郎喊话后,悄悄的靠近后门,忽然见一高大僧人立在门前,又转身跟在其他客人身后,似是想要跟随众人一同从正门出去。
灵阳伸手拦住了驼背男子,问道:“你就是店主祝驼子吧。”
驼背男子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灵阳道:“那抱歉,你不能走。”
待客人全部离开,灵阳反手将门关上,指着燕三郎怀里的山茶对祝驼子道:“祝驼子,这一盆鹤顶红山茶可是出自你手?”
“你是哪来的野道士,这盆花是不是我种的,和你有什么关系?”祝驼子瞪了一眼灵阳,毫不客气的说道。
燕三郎单手抱住花盆,另一只手将腰牌亮出,对祝驼子道:“这位道长是官府请来协助办案的,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祝驼子见来人真是官府的差役,气势上立即弱了几分,沉着脸对灵阳道:“这盆山茶的确是我种的,怎么了?”
灵阳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你种花的肥料很特别啊,这一盆山茶是用人头种的吧?我要是没说错,这花盆里面现在就有一颗人头,对不对?”
此前灵阳从未向燕三郎提起过人头之事,此时话音传入燕三郎耳内,燕三郎不禁大吃一惊,他哪里会想到,自己竟然抱着一颗人头走了一路。一瞬间,怀里的花盆好像突然变成了火盆,他连忙将花盆推了出去。
“咔”的一声,花盆落地,摔裂成两半,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从花盆内滚出,黑的是泥土,白的原本被泥土包裹,花盆摔碎后,泥土散开,露出里面灰白色的一团,正是一颗头颅,山茶的根须由头骨的眼眶与鼻孔中伸出,相互缠绕盘结着,看上去诡异且恐怖。
燕三郎见状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心道:“这道士也太缺德了!”
这时,只听灵阳说道:“祝驼子,你不用看了,有我们三个在,你跑不了的。”
原来,就在花盆落地的那一刻,祝驼子见燕三郎受到惊吓,疏于防备,便要从燕三郎身旁冲出去,没想到被灵阳看在眼中,并出言点破。
祝驼子否认道:“谁想跑了?”
灵阳并不与其争辩,伸手指向头骨,淡淡道:“那你就解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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